荻原抬起头，眼眶和鼻尖透着明显的红，但他立刻扬起一个笑容，依旧是明亮的语调：
“啊，黑子……要回去了吗？”
“是的，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
“嗯，快去吧。那群家伙肯定早就等急了吧。”
“荻原君……”
黑子攥紧了手里的球衣：
“我是不是又让你难过了？”
荻原愣了愣，然后立刻用小臂擦了擦眼睛，笑容变得更大：
“没有哦，黑子。完全不是难过。只是眼泪……恰好就这么流了出来……哈哈，说起来也怪难为情的，我好像只是，舍不得让今天就这么结束，所以莫名其妙闹了些情绪。”
黑子一时间也有些鼻酸。他理解这种情绪。不同于国中时那场被恶意碾碎的比赛后，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绝望与窒息。这是一种幸福的怅惘，就像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窝在小阁楼里，一人一句接力读完最心爱的绘本，合上最后一页时，心里那种满满的、却又空落落的感觉——但是他们都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他们还有很多崭新的故事可以一起去开启。
他走上前，将叠好的早稻田队服轻轻放在荻原身边的座位上。
“那么荻原君，我先告辞了。我也很期待，和荻原君在淘汰赛上的正式交手。”
“——好，下次再见面时，绝对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走出体育馆时，午后的风带着暖意拂过他的脸颊。黑子抬头望去，不远处，他的队友们或靠或站地等在那里。
黄濑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笑着迎了上来，青峰抱着胳膊，紧抿的嘴唇终于有了放松的感觉，紫原已经从背包里摸出了一包黑子常吃的零食，正笨拙地和包装袋搏斗。
一种想要立刻回到他们中间的冲动，让黑子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步幅越来越大，直到再也忍不住地小跑了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友谊赛结束的当晚，赤司与绿间就带着黑子再次前往医院做了一遍详细的检查。
眼科诊室里灯光冷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味。医生细细地审阅着检查报告单，指尖在几张影像图上点了点，眉头微蹙。
“黑子君，上次我已经提醒过，虽然你是运动员，但比赛中必须严格避免过度聚焦和精神高压。从今天的检查结果来看，负荷远超预期。”
医生的语气比以往都要严肃，他拿起一支笔，指向一张复杂的视野轨迹图：
“你的右眼为了补偿术后的视觉偏差，会导致颈部、肩部肌肉不自觉地过度紧张，以微调头部角度来代偿。这在医学上称为知觉性斜视。”
黑子第一次听说这样专业的医学名词，他有些迷茫，下意识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绿间，后者则换了一种比较好理解的说法：
“直观地说，你传球时，大脑接收的视野信号可能有细微偏差。为了修正它，你的整个身体——从脖子、肩膀到发力的手腕——都会在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用一种不自然的、别扭的姿势去代偿。就像一辆轮胎没校准的跑车，你凭着过硬的技术勉强开得直，但轮胎、悬挂这些部件磨损得特别快，随时可能出问题。”
黑子不自觉地用左手摸了摸已经逐渐消肿的右腕，仿佛能感受到那看不见的“磨损”正在发生。他感到一丝心虚，低声请教：
“那……我应该如何避免呢？”
医生接过话头：
“意识控制是第一道防线。你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头部中正，避免无意识的代偿性倾斜。其次，加强核心及肩颈稳定性训练，让肌肉在有保护的状态下工作，而非被动代偿。最后……”
医生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赤司和绿间：
“也是最重要的，必须减少引发你过度聚焦和高强度精神压力的场景。你的篮球风格对神经系统的负荷，远大于对肌肉的消耗。”
这句话的潜台词无比清晰：黑子那赖以成名的、洞察全局的篮球大脑，正在成为他身体负担的源头。
检查结束，三人沉默地走在医院空旷安静的走廊上。脚步声在光滑的地面上敲打出清晰的回音，与远处急诊室的隐约喧嚣形成反差。
绿间率先打破了沉默：
“果然如此。从今天那个背后传球的肩部角度，我就有所怀疑了。那种发力方式，完全是在透支关节囊的稳定性。真是乱来的说。”
黑子自知理亏，小声说着下次一定注意。绿间看他这副蔫蔫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说教硬生生咽了下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算了，我先去取药，你们在这里等下。”
随着绿间的脚步声远去，走廊陷入短暂的寂静，声控灯悄然熄灭。只有安全出口标识牌投下淡绿色的幽光，勾勒出身旁赤司挺拔而安静的轮廓。
黑暗放大了感官。黑子能感觉到赤司转向了自己，动作很轻。
“手伸出来。”
赤司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像是一种私密的分享。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了他掌心中那个水蓝色的护腕。材质特殊，泛着细腻温润的哑光，仿佛浸染了体温。
黑子微微一怔，双手接过。护腕的触感微凉，内部似乎编织着某种有弹性的支撑结构，重量极轻。
“原本想等你适应了新的比赛节奏再给你，但真太郎说得对，你对自己的严苛，总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赤司的言语中并没有斥责的意思，反倒是带着些许的安抚。他向前半步，动作自然地从黑子手中取回护腕，指尖无意间擦过后者的手腕内侧，带来一丝温暖的触感。赤司低头，亲手将护腕为黑子戴上，调整松紧的动作细致而专注。
“这个护腕内置了生物力学柔性支撑条，能提供温和的环形加压，帮你稳定动作，减少那些你意识不到的代偿发力。”
赤司的指尖在护腕上轻轻按压了一下，确保它完全贴合，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