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将荻原彻底碾压，撕裂他与黑子之间的所有配合，却又害怕这进一步刺激到黑子打出更加自毁的传球。就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猛兽，焦躁地在自己的领地里逡巡，这种无力感让他愤怒得几乎要发狂。

“大辉。”

在一次攻防转换的交叉跑动中，赤司擦肩而过。青峰烦躁地咂了下舌，肌肉因焦灼而紧绷，准备硬扛过任何可能干扰他专注的噪音。

但赤司的目光并未看向他，仿佛只是目视整个赛场的动向时随口落下的一句低语：

“你的战场，何时变得如此狭隘了？”

青峰脚步猛地一滞。流畅的节奏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真空般的断点。

也就在这一刻，他再一次看到了不远处准备发起第二轮进攻的黑子眼中再次燃起那丝让他心脏骤停的决绝冷光。

又是这种眼神！

这家伙，还要来！？

所有的想法在瞬间燃烧殆尽，只剩下最本能的行动驱使。

“黑子！”

“哲！”

就在黑子那记带着自毁意味的传球即将离手的电光石火间——

两道声音倏然叠加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

荻原的眼神从担忧切换为极度专注的决绝，那是属于一个优秀篮球选手的本能。他以一个迅捷如电、精准无比的防守动作，猛地切入传球路线，手掌精准地横劈下去——干脆利落地将黑子这个还未完全施力的传球，硬生生截断了下来。

就在同一秒，青峰从后方猛扑而至——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急切，猛地攥住了黑子那刚刚被截断、因而徒劳地停在半空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强势地箍住黑子的肩膀，近乎粗暴地将人向怀里拖，强行中断这危险的行为。

黑子僵在原地，就这样被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一前一后地钳制住了。

喧嚣的场馆仿佛瞬间噤声。包括裁判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干预惊呆了——他们错愕地看着荻原和青峰——一个身为队友却做出了防守截球，一个身为对手却直接进行了肢体上的干预。

比赛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两道同时亮起的“光”按下了暂停键。

黑子下意识挣了一下，但青峰的力气大得惊人，他一时没能挣脱开。一股莫名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鼻腔，他咬紧牙关，将这突如其来的委屈和对自己不争气身体的懊恼硬生生压了回去。

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主裁判率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对荻原做出了技术犯规的判罚手势——队友主动截断本方传球，这是规则手册上明确且罕见的违规行为。

然而，当裁判的目光转向依旧紧紧攥着黑子手腕的青峰时，他面带犹豫。这个肢体基础的性质难以用常规尺度衡量。它发生在传球被截断之后，且明显超出了防守范畴。裁判抬手示意比赛暂停，需要与副裁判进行简短商议，以确定对青峰这次异常接触的判罚。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不容分说地介入，拍开了青峰的手。

“好啦——下去啦。”

紫原显然对裁判的争论和周围的哗然毫无兴趣，他弯腰，长臂一伸，小心地勾住黑子的腋下把人拎起，轻而易举地将他从青峰和荻原形成的微妙桎梏中“摘”了出来，转身就朝着早稻田的替补席大步走去。

青峰的手臂僵在半空，他看着黑子被带走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没再阻拦。

两边球队反应迅速，同时提交了换人申请，被安置在替补席上的黑子视野依旧模糊，右眼的胀痛一阵阵袭来。他恍惚间看到绿间与早稻田的领队快速交谈了几句，随即便拿着一个急救冰袋径直走来，半跪到他面前。

“手。”

黑子下意识地想伸出左手去接冰袋，却被绿间轻轻避开。

“另一只。”

绿间提醒道，目光已经落在了黑子微微红肿的右手腕上。

黑子这才迟缓地抬起右手。绿间托住他的小臂，指尖力度适中地按压检查了几个关键点。

“韧带有点拉伤，关节没事。万幸。”

绿间很快做出初步判断。作为医学生，对于这些突发状况的处理，他比其他人要得心应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他包裹住冰袋，然后动作精准地敷在了黑子泛红的右眼眼眶上，并小心避开了对眼球的直接压迫。

冰冷的触感让黑子猛地一激灵，因疼痛和过度兴奋而混乱的思绪终于清晰了些许。因为冰袋敷在头顶，压迫着眼皮，他只能睁开左眼，视野受限带来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想自己扶住冰袋。

“别动。”

绿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手稳着冰袋，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搭在膝盖上，看似冷静，但紧抿的唇角却让人觉得他此刻情绪不佳。

“好好坐着，冰敷到十五分钟。乱动会导致恢复不佳。”

“可是比赛……”

“肌腱和眼睛的过度使用并非一蹴而就。每一次超越极限的发力，都是在预支未来的可能性。东大与早稻田的赛程，并非只剩今天这一场。”

黑子随着绿间的话安静下来，不再试图动作。冰凉的触感逐渐压下了眼部的灼痛，也让他过度消耗的精神慢慢沉淀。替补席上的喧嚣仿佛离他很远，只有眼前绿间紧绷的神情和眼周冰冷的压力是真实的。

他微微侧头，用还能视物的左眼望向赛场。他看见裁判最终商议完毕，对青峰那次超规的拉扯追加了一次个人犯规。青峰对此毫无异议，甚至没看裁判一眼，那双幽蓝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的方向，像是还有许多未尽的话语，但由于他不在被替换下场的人员范围内，两个人没有能够继续对话的机会。

场上的比赛并未因核心球员的短暂离场而变得乏味。东大依然掌控全局，但早稻田的队员们——那些被黑子拼上一切也想带领的“普通人”——却在失去主心骨后，爆发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