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进攻,球几经传导,未能找到绝佳机会。进攻时间所剩无几,球最终传到了之前被紫原一次次撞开的中锋杉山手中。他面前是蓄势待发的黄濑,没有任何得分机会。
按照常理,这几乎是一个死球。
但杉山没有放弃,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卡住位置,不是为了自己进攻,而是看到了从底线拼命切入的队友。他没有丝毫犹豫,用一个远谈不上标准、甚至有些笨拙的击地传球,将球送了出去。
球传得并不好,力道和角度都差了点。
但那个切入的替补队员也没有放弃,他鱼跃而出,几乎是摔倒在地,指尖堪堪够到篮球,将它拨向了篮筐方向,自己却也因此重重撞上场边的广告牌。
“哐当”一声闷响。
替补席上的黑子身体几不可查地猛地震了一下,左手下意识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篮球磕磕碰碰,最终偏出,但造成了补防的东大替补队员的犯规。
哨声响起。早稻田获得两次罚球。
黑子看到替代自己上场的球员龇牙咧嘴地在地上蜷缩了一瞬,随即被队友拉起来,踉跄了两步,却立刻摆手表示没事,他们甚至没有击掌,只是重重地撞了一下肩膀,眼神里没有丝毫气馁,只有“下次再来”的凶狠和专注,很快就投入到下一次回防中,只是跑动的姿势明显带上了一点不自然的僵硬。
黑子突然怔住。坐在场下,作为一个旁观者,他逐渐意识到,他那“燃烧自我带领大家”的姿态,也许在无形中成了一种示范,一种压力。队友们接收到的,或许不是他想要传递的“战术”,而是这种“必须拼到极限才算尽力”的错误信号。
或许他们最需要的并不是被带领到某个高度,他们渴望的是并肩战斗,是像刚才那样,即使跌倒也能互相拉起的信任。
“似乎,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呢,哲也。”
罚球准备间隙,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
同样申请替换下场的赤司自然地踱步过来,停在早稻田替补区边缘,目光似乎落在罚球队员身上,话却清晰传入黑子耳中。
正在调整冰袋位置的绿间头也没抬,只是哼了一声:
“勉强投出的三分球,即便侥幸命中,也毫无美感可言,更谈不上任何战略价值,不过是徒劳地消耗本就所剩无几的‘可能性’罢了。胜利可不是建立在这种不计后果的自我消耗上的说。”
“对啊——”
身后的紫原也懒洋洋地应声道:
“黑仔……好吵啊。你那边‘砰’、‘砰’的奇怪声音,真的很响哦,快停下来啦。”
赤司偏过头来,朝着替补席上的人淡淡一笑:
“看来,担心你状态的不止一人呢。这场比赛的滋味,和你预想的不同,对吗?”
黑子陷入沉思,撑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次死球,界外球。篮球恰巧滚落到靠近早稻田替补席的边线附近。
就在一名东大队员跑过来准备捡球时,一个身影更快地弯下了腰。
青峰轻松地用一只手抄起篮球,却没有立刻将球交给裁判或队友。他甚至没有看向替补席。他只是就那样站在原地,背对着黑子的方向,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篮球上。
然后,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短暂的寂静里——也许只有一两秒——青峰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他用一只手的手腕,非常轻、非常快地连续转了两次球。那动作极小,甚至带点百无聊赖的随意感。
就像无数个在街头球场打完球后的黄昏,他们等待下一趟电车时,青峰常常会做的、那个无意识的打发时间的小动作一样。
那是只属于他们漫长相处时光里,一个微不足道却烙印着日常与习惯的印记。
做完这个只有二人才了解的小动作,青峰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持球的手感,随即手腕一沉,看似随意地将球往身后一抛。
橙黄色的篮球就这样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地、稳稳地落进了黑子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怀里。
“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哲?”
黑子猛地回神,视线从怀中的篮球转移到青峰的身上。
啊啊……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许多年前,明明是同样的对手,同样的赛场,同样巨大到令人绝望的分差……
可是这一次青峰传给他的,不是冰冷的比分,而是一颗篮球。
他的目光继而越过青峰,看向荻原。那个曾经在充满恶意和嘲弄的比分牌下,眼神黯淡、默默离开球场的身影,如今在巨大分差面前,依然每一次防守都全力以赴,那些被视为“普通人”的队友们,眼中丝毫没有气馁。
“看来,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呢。”
赤司坐在黑子身边,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
“哲也,记住现在的感觉。”
“未来,或许你会置身于更耀眼的球场,听到更嘈杂的声音,有人会试图用数据丈量你的价值。”
“但无论环境如何变化,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若未来的你在迷茫时想起今天的比赛,这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属于你的锚点,帮助你找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