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你今天怎么了?吃了枪子了?!跟我闹也就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那脾气,完了你还往枪口上撞,你就那么想被打吗?!”
冥燮见远离了静楼所在的十字路口,放下心来,开始训斥凤楹。凤楹撇着嘴,既不说话,也不听他的唠叨,就是自顾自地玩披帛上的小铃铛。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听不进去。你老师来了,现在住在大使馆。他是今年天曜的使臣,你待会儿去给他尽情发脾气去。我把你先扔到那里,住上个七天八天一个月的,等彧气消了,我再把你接回静楼。”冥燮见自己说话凤楹也不听,就讲些别的,也当做没人听话的自我安慰。凤楹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铃铛,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不再看他。
大使馆……
墨圭正在泡茶,就见冥燮拖着一脑门子官司的徒弟踹开门大刺刺地进来了。墨圭皱了皱眉,并不骂他,反倒先放下手中的物件疾步走过去看徒弟,并问她:“这又是怎么了?嗯?”
“今天和彧吵架了。”冥燮见凤楹嘴动都不动,干脆自己替她说了。随后,他一摊手,告起状来:“不是孤说,墨司空,咱们把楹儿养不成大家闺秀,好歹养成知书达理吧?您瞧瞧您瞧瞧,呵咦,今天她那凶的啊,就像是要撕了孤和彧亲王。”
墨圭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定是你先惹楹儿了。我们楹儿多乖啊。”语毕抱起凤楹,没有再理会冥燮。
墨圭把凤楹抱到了一边,亲昵地蹭了蹭凤楹的小脸儿,问她:“怎么了?”
凤楹别过脸,又不说话。冥燮一见,便又开始煽风点火:“墨司空,您也看见了,这小妮子自从到了这四界交汇的垂阳镇后,她就彻底变成了火药桶,一动就炸了……”
凤楹气急,脱下脚上的鞋子狠狠地冲冥燮的蛤粉色袍子上打去。冥燮没注意,等他注意时那只小小的、翘翘的翘头履已经打在了他的胸口,掉了下来。并且,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个黑黑的鞋印。在蛤粉色的袍子上,更是如雪地里一块煤炭一样明显。冥燮一时无言,自知理亏,冲墨圭拱拱手说了一句:“楹儿就拜托先生了。”语毕便顶着那个脏脏的鞋印走了。
墨圭看着冥燮远远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趴在他肩上咬他衣领发泄不满的凤楹,道:“给为师说说。”
“不说。就是小事。”凤楹犟起来。
不过墨圭也有降她的方法。墨圭微微一笑,将凤楹放到如意软云榻上,转过身坐下,自顾自地品起茶来:“哎呀……今日的茶,泡得真是好。”
凤楹还能犟。不过马上她就忍不住要说了。她像坐在针毡上似的扭了扭,道:“老师——”
“嗯?饿了?待会儿带你去对面的店吃西餐。据说那店是个洋人开的,味道不错呢。”墨圭吹了吹褐釉茶盏中的茶,装作不在意,故意岔开话题说道。
凤楹此时不该说什么好了,小脸儿憋得红红的,墨圭就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许久,凤楹终于开口了:“老师,事情不是哥哥说的那个样子的——”
“你不是刚才不说么?”墨圭问她。凤楹一时语塞。墨圭见状,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凤楹抱进了自己怀中,低声道:“不玩了。说给老师听。乖。”凤楹蹭了蹭墨圭,低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墨圭听罢事情,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凤楹见老师没有说话,自己也不敢再多嘴一句。过了一会儿,墨圭品完了第一杯茶,倒上第二杯,同时也启唇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个敲门的,可能是个子太矮的人,像花精。”墨圭转头看向她,黑橡色的眸子中反射出她窘迫的样子。
“不会的。今天雨下得很大。”凤楹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说道,“大多数花精是见不得雨的。”
“谁说不一定。鬼节快到了,冥界的大门也已敞开。除了鬼,冥间的神祇们也会到人间来。只不过鬼有五日,而神祇只有三日。要在三日之内办完事,它必须雨天登门拜访。”墨圭把凤楹放到一边,站起身看了一眼雨势,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一勾,道:“你若不信,大可在这儿等着。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有人登门拜访。”
“谁会来啊。”凤楹翻了一个白眼,跑到墨圭身侧,揪住窗帘三下两下爬上窗台,跪坐在大理石的窗台上,双手扒着窗户抻着头往外看。仍旧是没有人。雨珠顺着屋檐帘子般垂下。雨越下越大了。
“在风口等人,穿厚些,小心着凉。”墨圭说着,拿过了一边架子上的织金锦鹤氅,给凤楹披到肩上。
“我还不一定等人呢。”凤楹犟道,“我在看西餐厅的菜单。”
“菜单?”墨圭不禁失笑,“楹儿眼力那么好?”
凤楹自知说错了话,闭了嘴。墨圭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上楼去了。凤楹这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起来:“我怎么觉得老师骗人呢——这招他不是经常用么。会来人?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假。”
凤楹说着,抬起头开始看门口的那棵不知名的树。屋檐上的雨珠跳下来,落到树叶上,像坐滑梯一样滑到下一片叶子上,随后又掉入土壤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等一下,“咚咚咚”!
凤楹一愣,那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很细,很小。但在空旷的大使馆一层里听来,显得也是极刺耳的。
真的有人!
凤楹也不管外面还下着大雨,直接把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小小的花精,她穿着一身绯色的衣裙,扎了两个小揪儿,正在怯生生地敲门。凤楹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对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墨圭正好走下楼来,见凤楹半天没缓过劲儿,便微微一笑,又道一句:“她还是你们的一个大熟人。”语毕,开了门。
凤楹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去看那花精,正巧,那花精也在同时抬起了头。虽然雨水浸湿了她的妆,打湿了她的发,但凤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东西:
“你是……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