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又名彼岸。
那么,思华,你思的,是谁?
——题记
“唰啦……”
外面的雨仍在下着。已是下午了,却还不见其有停的趋势。有些雨滴加偕着泥土的腥气,从镶上了玻璃的紫檀木窗飘进来,打湿了海棠红绣了折枝牡丹的裙边。
“你总是这样看雨。这样看有什么意思,雨又不会停。”
一个声音从紫檀木门的方向处传了过来。凤楹动都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
“关了窗罢。”冥燮径直走到窗边,正欲拉上窗户,凤楹的唇却在此时动了:“别关。”
“雨飘进来,你裙子都湿了。”冥燮还是拉上了窗户。
凤楹生气自家哥哥不听话,便也没了心情去看雨中小镇的街道,从贵妃榻上挪了下来。冥燮见她从榻上下来了,刚想凑过去献殷勤,却被一只翘头履打中了脸。
“我叫你关,我叫你关!”凤楹一面说着,一面冲冥燮扔着东西。鞋子扔完扔茶盏,茶盏扔完扔垫子。只要是她所能够到的东西,她都抄起来扔了过去。冥燮四处躲闪着,凤楹半天打不到,一时大怒,手就摸上了一边桌子上的镏金镂花香炉。冥燮这时方才慌了,忙言“息怒”。凤楹哪儿听他的,抄了那铁疙瘩就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正巧冥彧来了,见到长兄要出事,忙一个跃身抓住了香炉。抓住了便也无事了,凤楹使坏,用念力把香炉炉盖开开,炉灰散了冥彧一身。洗又不得,掸又不得,这件袍子也只能撕去当抹布了。
“这又是怎么了。”冥彧放下香炉,暂且不去管身上的香灰,走过来问凤楹。
凤楹嘴儿一撇,指着冥彧道:“你问他!”
冥燮心知这事要让冥彧知道自己今天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便在地上找齐了那一双小小的翘头履,在自己身上掸了掸灰,忙不迭地凑到凤楹身边,殷勤地说道:“小燮子伺候郡主。”语毕自己屈尊给凤楹换上鞋。凤楹这才过瘾了,点了点头,道:“去把后厨的盘子洗了,今天就算完事了。”
冥燮心里直叫苦,后厨的盘子?那可是靠着墙码了一排排的。可他也知道,如果今天的事要是让冥彧知道了,这“被打死”的事可就板上钉钉了。然后明天早上早报头条就是“燮亲王惨死在彧亲王手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云云。与其被打死,不如被累死。冥燮抱着这种心态,顶着一头阴云踢拖着鞋子去后厨刷盘子了。
冥彧见长兄被妹妹“调教”得那么乖,不禁失笑。目送着长兄的背影离去后,冥彧转过身,也不再追问刚才发生的事情,冲凤楹问道:“下午茶快到了。想吃什么?”
凤楹一听这个来劲了,马上在榻上直起了身子,扳着手指头数起来:“今天喝锡兰醉脂,要吃云片糕、奶酪、南瓜饼、荷花酥、银丝卷,还有拔丝金枣和蜜饯樱桃。还要在上阳春喝茶!”
冥彧狐狸般一笑,指着身上的香灰谈条件:“行啊。那这个怎么办,你总要给我想个办法吧?”
凤楹一听这个,脸色变了变,身子在榻上扭了扭,极不情愿地说道:“好吧。本月你多拿些工钱便好。”
“这还差不多。”冥彧哼着小曲出了门,顺便带上了一句:“去把香鼎里填上几勺乳香沫子。”
有了食物做酬劳,凤楹当然乐意去。在博古架上找到了银质香盒,取了添香的勺子,凤楹蹦跳着上楼找香鼎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上的铃铛突然响了。凤楹有些不乐意地从楼梯上探出头去,透过树间的缝隙去窥伺门外。但门外却空无一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凤楹有些奇怪,将手中的香盒和勺子放在了楼梯扶手上,一面擦着手一面下了楼。
走到紫檀木门口,她透过木门上的玻璃向外望了望,依旧是不见人。只有雨轻轻地击打着马路,时不时还有马车飞驰而过。
凤楹也当自己眼花。这么阴沉的天,这么大的雨,试问,有谁会在一个有雨的午后到静楼来喝茶吃点心呢?当然,楼内的原住居民除外。
“楹儿!在门口干什么呢!快来端盘子!”
凤楹正在发愣,就听见冥彧在厨房高声喊道。凤楹胡乱应了一句,便转身欲往后厨而去。可偏偏就在此时,铃铛又响了。凤楹皱起了眉,把腰上的围裙扯下来往地上一扔,一面气冲冲地说着一面开门查看:“这是谁家倒霉催的孩子!大雨天的……”
凤楹开了门更生气,门口除了放出去承接雨水的植物之外,没有一个人。凤楹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孩子匆忙跑过去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了门上,使劲把门一摔,转身进了屋子,只留门上的牌子被震得摇摆不定。此后,便没有什么多余的声响了。
“快一点!”冥彧已经没了耐心。
“来了来了,别喊了!”凤楹也有些不耐烦地应道。
冥彧一个人把碟子摆上了楠木镂花桌,刚刚坐下,就看见凤楹从门口进来,面有愠色。冥彧不由得有些生气,道:“粘到门上了?叫了几遍都不来。”凤楹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去开门了。”“那人呢?这个谎你都用烂了吧?”冥彧挑了挑眉。“人走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孩子,一个劲儿敲门……”凤楹道,“我才没有说谎!”“那你把人带来啊。”冥彧道。凤楹半晌无言。冥彧见她无言以对,自以为她不能圆谎,便数落起她来:“楹儿,来晚了就是来晚了,别给自己找理由。怎么也算是个郡主,这么长期以往,紫家的颜面不得叫你丢光了?!”“我才没有!”凤楹气得直跺脚,“谁说谎,谁就是小狗!”
“紫凤楹!”冥彧生气了,把手里的手帕往桌子上一摔,转过身,气冲冲地说道:“难道真的有人雨天敲门去玩吗?说谎你也不会瞧时辰!你当我是淳一样好骗吗?!”
“紫冥彧!”凤楹也发作了,一下子站上了柚木雕花紫漆长椅,指着自家哥哥鼻子骂:“你不会自己去看么?你有寻访过去的能力有何用!猪猡!”
“你再说一句?”冥彧气到了,出了门就找鸡毛掸子,一面嘴里絮叨着:“真是……真是翻了天了!翅膀也硬了,骂人也敢了!”
后厨的冥燮听到了前面的动静,忙擦着手出来查看。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冥彧手持鸡毛掸子,追着赶着要打凤楹,凤楹一面喊叫着一面在桌椅之间跳上跳下。冥燮冷汗直冒,要知道,这两人都是惹不得的主儿,这真要打起来,整个静楼怕是要重建了。就在此时,凤楹刚好从冥燮面前跑过,冥燮瞅准这个空档抱起凤楹就出了静楼,一面高声冲冥彧说道:“彧,你在静楼好好冷静冷静!我带楹儿出去!”凤楹还张牙舞爪地吱哇乱喊:“你来啊!你来啊!!!”
“紫冥燮你给我把她放下来!”冥彧气冲冲地追出了门,可冥燮比他还快,抱着凤楹“嗖”一下窜上了一辆马车,飞一般逃离了静楼所在的闻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