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旖听到身后佘孺的马蹄声减缓了许多,回头看去,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佘孺视线凝固在那村子上方,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怨气,极重的怨气。”
成文旖与杜裕衡闻言,皆停下了脚步。杜裕衡远望村落,细细分辨,发现佘孺所说确是事实,不由又蹙起了眉头。
怨气,若要追根究底,它形成的原因很复杂,源于怒,源于恨,甚至源于爱,又源于不同的人,有无数种可能,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怨气形成的原因却又很简单,有些人死于莫大的冤屈或不甘,故而死后怨气冲天,还有些时候,许多人在短时间内一起死去,心愿未了,每个人心中丝丝缕缕的怨气凝聚纠缠在一起从而得以壮大,战场上那骇人的怨气便是来源于此。但是,无论怨气的来源如何,都有一个共同点——若怨气不消,则怨灵不散。
这村子有如此重的怨气,相应地,产生这股怨气的怨灵也不会是容易对付的。
沉默了一会儿,杜裕衡才说道:“早晚都是要去的,既让我看到了,那便不能视而不见。文旖,你道行不足,留在这儿。”
“不行。”成文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要是你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佘孺瞥了眼面露焦急的成文旖,对杜裕衡说道:“还是一起吧,以便互相照应。”
“也罢。”连佘孺都这么说了,杜裕衡也不好坚持己见,只是多加了一句话,“佘兄,到时我若自顾不暇,文旖便劳烦你照顾了。”
佘孺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三人策马前行,在村口下了马,把马拴在了树旁,佘孺也难得嘱咐了棕马几句,而后,三人谨慎地进入了村落。
刚进村落,佘孺登时有些不适地晃了一晃,“这村子蔓延着病气,怕是瘟疫。”
杜裕衡立时不解地问道:“瘟疫?那为何你在村外时一点也没感觉到?照理说瘟疫造成的病气会传播极广。”
“我也觉得奇怪,恐怕这场瘟疫里有蹊跷。”佘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一户仍亮着灯火的人家的窗外。
杜裕衡与成文旖跟了上去,见佘孺大喇喇地站在了窗口往里看,一点都不掩饰形迹。成文旖忙伸手抓住佘孺的衣角,用力把他往旁边拽,小声说道:“就算你不怕被人发现,也要想想这样会不会吓到别人啊。”
佘孺一拉袖子,反而把成文旖扯到了自己身边,轻声答道:“放心,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成文旖看了看窗里的人,一人躺在床上,另一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前打瞌睡,确实没有看见就站在窗口的自己。
杜裕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在窗户上施了幻术?”
见佘孺点头,成文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窗沿,嘀咕道:“幻术这么有用啊……”
“床上这人……”杜裕衡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死了。”
成文旖探着脑袋看着,睁圆了一双杏眼,却是什么异状都没看出来,里面的两个人一点动静也无。
“闭上眼。”佘孺温润的声音从成文旖耳侧传来,一只稍显冰凉的手捂上了成文旖的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眼皮之上。
成文旖感觉从那指尖传来了一阵清凉,再从眼睛传到了头顶心,头脑瞬时清明了起来。只一瞬间,微凉的手掌又撤了回去,成文旖听到那依旧温润的声音说道:“睁眼。”
成文旖睁开眼,再看向窗里的时候,却看到床边多了一道虚影,赫然是那个现在正躺在床上的人。成文旖惊讶转头看佘孺,佘孺向她笑了笑,在唇边竖起右手食指,示意她噤声看窗里,成文旖忙转回了头。
床边那道虚影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尸首,眼神似乎是惊骇,惊骇了一会儿,虚影又看向了床边的人,悲伤取代了眼神中的惊骇,看了许久,虚影俯身凑到床边那人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语毕,起身离开,已是释然。
那虚影飘向半空,渐渐淡去。窗外三人静静地看着,并未插手,这魂魄身上无一丝怨气,这是要入轮回去了,他们何必阻拦?下一刻,三人便是齐齐一怔,那淡去的虚影竟突然暗了一暗,恢复了原样,而后被空中丝丝缕缕交织成网的黑气拦了回来,狠狠打回了那虚影离开的房屋内。
杜裕衡凝眸看半空中如同实质的黑气,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怨气,竟在阻挡着鬼魂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