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这般寒冷的夜,梅莉夫人的酒馆依旧热闹非凡。
橘黄色的光从山毛榉的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出,带出憧憧人影和那些醉鬼们的哄笑声。
“所以你就这么放着那漂亮姑娘在那,然后自个儿跑了?”胖胖的老板娘在端来熏肉和面包时,还不忘糗一句那位趴在桌上哀嚎着错过此生真爱的愣头青,“真没出息!”
“这有什么办法。”他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捻起一片熏肉丢进嘴里,“谁知道那玫瑰丛下居然会有尸体,我……”
“啊哈,布莱克你很不行啊!”
“裤子都湿了吧?”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错过了!”
“就是,要是带凯瑟琳去哪儿的是我,嘿嘿,一定在她尖叫的时候就一把搂住她然后……”
“嘿嘿嘿……”
“你们根本就不懂!!”也许是前日的噩梦还在脑子里徘徊纠缠又被众人取笑许久,一向好脾气的布莱克终于爆发了,“那尸体,根本就没有皮!!”
猛地起身碰倒了桌子,啤酒面包什么撒了一地,但是他也没有管。
好像大声说话就能证明自己不是个懦夫一样,布莱克几乎是用嘶吼着的声音重复道:“全身都是血淋淋的!!”
……
坐在角落里的辛德安静地听完了整个故事,从旁人毛骨悚然之后的不以为然,到那个名叫布莱克的青年恼怒的赌咒发誓以及包括他砸坏了盘子之后还被梅莉夫人生气地敲了脑袋。
‘梅莉夫人的丈夫真是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她想。吞下擦掉盘中最后一点酱汁的面包角,辛德多留下一个银币,将下部铁皮有些崩开的木制啤酒杯不动声色地塞入怀中便默默地离开了。
酒足饭饱之后帝都的低温对她这个北方来客来说更显温柔,呼出一口白腾腾的热气,辛德索性将衣服敞开了些。
玫瑰丛下的尸体,西街基蒂小姐的韵事,从东海岸飘来的丝织品的进货,地下黑市对人鱼的拍卖,关于国王陛下何时再向南镜调兵的下注……
说实在的,虽然在调汁用酱上比不上汉森——也就是梅莉夫人那百依百顺的丈夫,但是巴伦对于火候的把握实在是无人可比。所以,让她在这些天里日日来捧场的真正原因无非是这里乱七八糟却又十分灵通的小道消息。
尤其是关于……
“你们知道吗?色达的龙骑士被他们的国王赠予了一张弓!居然是龙皮!”
不知道梅莉夫人愿不愿意换一个新的酒杯。
“辛德。”
正揣测着下一次见面时梅莉夫人的态度时冷不丁被人从身后一拍肩,辛德即刻一个条件反射地反手擒拿将对方牢牢地压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直到她看见了那双黑袍下的竖瞳。
“……阿萨辛。”辛德很是无奈地松开手唤出他的名字,她现在甚至有些苦恼于这位朋友高超的潜行天赋了,“万一我下次手里有匕首怎么办?”
“你自有分寸。”
“……我应该感谢你的信任吗?”
“你应该感谢你的手艺。”
手艺?什么手艺?杀人的手艺吗?
她看着蛇人一本正经的表情,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觉得你人类的语言还有进步的空间。”
“是吗?”他挑了挑眉,“谢谢。”
“……这次是什么事?”辛德放弃了与他关于语言学的对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橙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有种异样的美感,此刻它们正盯着被那只带有鳞片的手把玩着的、不知从何处摸来的蛇形盾剑。
“那是我的。”辛德强调了一下主权。
“你喜欢蛇?”他拨弄了一下剑刃,状似无意地问道。
“爬行动物我都喜欢。”她想起一只大的、长着翅膀的白色蜥蜴,虽然抠门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