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女儿是什么心思,他一眼便看得出。兀自拾起石桌上的龙井茶,浅呷了两口,不紧不慢地教导自己的女儿:“小云哪,爹问你。现在卿府谁人当家?”
严云眼珠子转了转,随心所欲地甩着丝绢道:“卿老头死了,那自然是卿天佑当家了吧?不过就是不知道卿天佑有没有母亲?”
严钰漫不惊心地笑了,解释道:“这么多年,老爹却没曾听到过卿鸿又娶了什么小妾?而且据外人道,卿鸿这儿子性子善,还有些……软弱无能!”捋着胡须,笑声中有些诡异。食指点在女儿的枕着胳膊的石桌上,提醒道,“那么小云你要是嫁过去?”
严云望着老爹的眼神,当即便悟了,欢声雀跃地站起来,两手一拍,捂着胸口窃喜:“这么说来,女儿嫁过去算是卿府当家主母了?”严钰用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对着严云点了点头。
便是这个原因,严府里整日吵着要退婚的严小姐坐着八抬大轿地被人抬到了卿府,同卿天佑结成了夫妻。
事态朝着严云预计的结果发展下去,几年以后,轻轻松松成了卿府女主人,掌握着卿府大大小小的当家主权。
因着几年无子,所以未能让自己的丈夫卿天佑死心塌地地把自己捧在手掌心。
平直相处,都只是各忙各的。夫妻二人极少说话。但是卿天佑心宽,既然同严云成了婚,便是一心一意地待她,从未凭着荷包里的银子去到繁华绿柳之地沾花惹草。
只是这样一个温顺平和的男子却终是有可喜的桃花闯上门来。
当然,这知情的严大夫人必得拦路打劫,棒飞了丈夫卿天佑的桃花。
这朵桃花直指卿天佑收养的大女儿阿烟。
虽然关系上略略欠妥。阿烟是这卿天佑的养女,一爹一女,谈婚论嫁影响不好。
但阿烟刚满二十,却也是待嫁芳龄。
可惜阿烟对自己的爹爹生的这情却无法得到相应的回报。
所以严云要将阿烟嫁出去,卿天佑也仅是犹豫了下就同意了。
即便明知对方是个糟老头子,也没皱眉同严云大吵,将其祸害人的心思阻下。
恐怕卿天佑也认为女人一辈子最重要地是有个安乐之所,爱情什么奢侈特殊的东西皆为浮云,一梦罢了。
阿澜再次行了一礼,哀求道:“夫人,求求你。不要将阿烟姐姐嫁去潭州,阿烟姐姐……她……她还年轻啊!”说着又是磕头又是请求。
严云乐了:“怎么,她自己没脸来求我,便差了你们两个来当说客?”
说罢面上陡转乌云,一掌拍在跟前檀木圆桌上,眼中燃了满腔的怨气,“没有将她卖到青楼已算好的了。哼,她成天对天佑眉来眼去,当我不知么?”阿澜知道,阿烟姐姐心里装着爹爹,私底下却不愿插足夫人和爹爹之间。于是,阿澜替其遮掩解释道:“夫人,阿烟姐姐不敢,阿烟姐姐是不敢的呀!”
“不敢,呵。阿澜,你可真会替你姐妹说情。”严云蹲下凑过去,右手紧紧掐住了阿澜脸颊两侧的颧骨,“究竟是不会,还是根本没有能力同我争?”
这种逼仄的气势让阿澜有些喘不过气。
但她没有求饶,只是说:“夫人,阿烟姐姐敬爹爹还来不及,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做出那种事来。夫人,您是非分明,一定不能错怪了阿烟姐姐。”
阿烟,阿烟。这是卿天佑给她娶的名字,这是他抚养的女人。
严云想着这些,醋意渐浓。
其实,倒不是因为严云爱着她这个丈夫,只是她一心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阿烟那丫头怕是要威胁到自己所处的地位了。
“阿澜!”正自用力要扭动阿澜的脖子了,这厢门口已经来了一个人,声音轻柔还有低沉。
严云看过去,霜雪似的手腕一紧,水袖跟着身子拂到两侧。随之向后一摊手,林嬷嬷的团扇已经送到了手心。
她施施然站起,对着面前站着的卿天佑一笑:“我这刚收拾下边不知礼的丫头,你就急急地赶来了。”
卿天佑走进厅门,左右扶起阿澜阿溪。
这次,却没有笑容:“阿澜年纪还小,她做事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你骂一骂随便说叨几句便是了,何必咄咄逼人,欺负她?”卿天佑于门口瞅着严云打骂‘女儿’,脸上半瞠半怒,很是不悦。
“我不过碰上一碰,你便这生吼我。卿天佑,我严云嫁给你可不是来受这窝囊气的?”严云不依不饶,芙蓉面上绞成了一团黑。
后来阿溪见情况不妙,并未再次任由阿澜求下去,一把拉了阿澜就往屋外走。
走到后院僻静的树林子底下,两人才止了步。
阿澜郁郁寡欢:“阿溪,你怎么就不让我求下去?爹爹在场,求一求,应该有胜算的。”
阿溪作势往地上一吐:“呸,阿澜,你睁大眼睛看看好不好?爹爹在夫人面前可有胆子发过脾气。适才虽把我们护着,可府里大小意见不全都要依了夫人?”上前两步,双手按着阿澜的肩,“阿澜,认命吧。阿烟姐姐的婚事我们作不了主。今日若不是爹爹赶到,指不定你我便让夫人给掐死了。”言罢转身欲走。
阿澜心中不平,快步上前拉住阿溪:“你……你也不想管阿烟姐姐的事儿了。”
阿溪摇头,语音心长地说:“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你该晓得,这事儿我们无能为力。”
阿澜在身后嘤嘤切切地叫了好几个阿溪,可阿溪头也没回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