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mother loved this fireplace.”(我母亲喜欢这个壁炉。)他轻声说,目光盯着跳跃的火焰,“she’d sit here for hours, reading, painting, or just… watching the fire.”(她会在这里坐好几个小时,看书,画画,或者就只是……看着火焰。)
“她画了很多画?”林小满问,想起他书房里那幅暴风雨中的海。
“hundreds.”(几百幅。)亚历山大点头,“most are stored in the attic. landscapes. the lake in different seasons. some portraits.”(大部分都存在阁楼里。风景画。不同季节的湖。一些人像。)
他顿了顿:“she painted me here. when i was about ten.”(她在这里画过我。大概十岁的时候。)
“画还在吗?”
“should be. somewhere.”(应该还在。在某个地方。)亚历山大环顾四周,眼神有些飘忽,“this house is full of… ghosts. good ones, mostly.”(这房子里充满了……幽灵。大多数是好的。)
幽灵。回忆。过去。
林小满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不愿回来——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喜欢到无法承受那些缺席的重量。
“谢谢你带我来。”她说。
亚历山大转头看她,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勾勒出深邃的轮廓:“thank you for coming.”(谢谢你来。)
屋外的风雪似乎更猛烈了。风呼啸着掠过屋顶,雪片疯狂地拍打着窗户。但在壁炉前,在这圈温暖的光晕里,世界是安全的,安静的。
“hungry?”(饿了吗?)亚历山大问,“there should be… something in the kitchen. canned goods, maybe.”(厨房里应该有……一些东西。罐头食品,也许。)
他们起身走进厨房。也是老式的,但设备齐全。亚历山大打开一个老旧的冰箱——居然还在运转,里面有一些基础食材:鸡蛋、牛奶、黄油,还有一些用保鲜膜包好的、看起来还算新鲜的面包和蔬菜。
“mrs. henderson.”(亨德森太太。)他解释,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she’s the caretaker’s wife. comes once a week to check on the place. she must have stocked up knowing i was coming.”(她是看管人的妻子。每周来检查一次。她一定是知道我要求,提前准备了。)
林小满打开橱柜,找到意大利面、橄榄油、几罐番茄酱和香料。
“我可以做意面。”她说,“简单的。”
“let me help.”(让我帮忙。)
他们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起来。亚历山大烧水,林小满切洋葱和蒜——刀是老的,但很锋利。平底锅里融化黄油,煎炒洋葱和蒜,加入番茄酱和香料,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窗外的风雪,屋内的温暖,锅里的咕嘟声,还有身边这个人——林小满忽然觉得,这一刻完美得不真实。
意面煮好,酱汁也完成了。他们端着盘子回到壁炉前,就坐在地毯上吃。简单的食物,但在这样的夜晚,胜过任何米其林大餐。
吃到一半,亚历山大忽然放下叉子。
“listen.”(听。)他说。
林小满停下动作。屋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雪片拍打窗户的声音也变得轻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辽阔的寂静——那种只有在大雪覆盖一切时才会有的寂静。
“it’s stopping.”(雪停了。)亚历山大说。
他们走到窗前。果然,雪变小了,从狂乱的扑打变成温柔的飘落。风也平息了,树林停止了摇晃。夜空开始显露出来——深蓝色,清澈得不可思议,没有月亮,但繁星满天,密密麻麻,亮得刺眼。
“come.”(来。)亚历山大握住她的手,“i want to show you something.”(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他带着她走到屋子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扇小门。打开,是一段狭窄的楼梯,通往地下。
“basement.”(地下室。)他解释,打开墙上的开关。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楼梯。
林小满跟着他走下去。地下室比想象中干燥整洁,堆着一些旧家具、工具箱,还有几个盖着白布的画架。
亚历山大走到角落,掀开一块厚重的帆布。下面不是画,而是一个巨大的、老式的望远镜,安装在一个结实的木质三脚架上。
“my father’s.”(我父亲的。)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金属镜筒,“he was an amateur astronomer. taught me the constellations.”(他是个业余天文学家。教我认星座。)
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对准地下室一扇小小的、圆形的窗户——那窗户正对着湖的方向。
“on clear nights like this,”(像这样晴朗的夜晚,)他说,“you can see the milky way from here. and the northern lights, sometimes.”(从这里可以看到银河。有时候还能看到北极光。)
林小满凑到目镜前。调整焦距后,视野清晰起来——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星空。密密麻麻的星星,像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碎屑,有些聚集成模糊的光带,那是银河。一颗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beautiful.”(美极了。)她轻声说。
亚历山大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when i was a boy,”(我还是个男孩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秘密,“i’d come down here on nights like this. look at the stars. and pretend… i could go anywhere.”(我会在这样的夜晚来到这里。看星星。然后假装……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现在呢?”林小满从目镜前抬起头,转身面对他,“你现在可以去任何地方了。”
地下室昏暗的灯光里,他的脸半明半暗。灰蓝色的眼睛深得像夜空。
“i already am.”(我已经在我想去的地方了。)他说。
然后他俯身,吻了她。
不是额头,不是脸颊,而是嘴唇。轻柔的,试探的,然后逐渐加深。他的嘴唇有些凉,但气息温暖,带着淡淡的咖啡和雪的味道。林小满闭上眼睛,手轻轻抓住他衬衫的前襟。
这是一个和之前所有亲吻都不同的吻。它不是在机场匆忙的告别,不是在餐厅礼貌的轻触,不是在视频里隔空的思念。它是在一个远离一切的地方,在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时空里,一个完整的、不容置疑的确认。
许久,他缓缓松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
“xiaoman.”(小满。)他低声唤她的名字,用中文,“我爱你。”
他说得很慢,发音生硬,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刻在石头上。
林小满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像要挣脱出来。
“我也爱你。”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抖。
亚历山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闪烁。
“say it again.”(再说一次。)他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