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正亮着:“机票已经订好,下个月17号。”
我看着短信,手指滑动屏幕,下一秒删除。把手机扔在洗手池上,伸手抹掉了镜子上的水汽,映出这张与方诹相像的脸。
我讨厌这样直白的方诹,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只被外人踏入领地的狮子,目眦欲裂的警惕着所有人。
12月16号是父母的忌日,他选择17号回国无疑是在回避这一天,而且还这样刻意的表现出他的回避,每一个字都在警告我不要提及有关父母的任何事。
三年前他在食人魔被击毙的第二天不告而别,我很清楚,聪明如他,怎么会想不到曼陀罗致幻这一层,无法面对破碎的家,无法接受自己的过失,更无法与另一个“共犯”平静生活下去。于是他选择了离开和遗忘。而我却选择了驻守和回忆。
或许是血缘的联系,让我们在折磨自我上,走着两个不同的极端,却品尝着同等的痛苦与悲哀。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陷于梦魇,但我总会控制不住的希望他与我一样忍受着折磨。这样疯狂的想法的使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却又在下一刻病态的觉得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所以我不喜欢回避痛苦的方诹,他的双脚早就被命运禁锢,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和我互相舔舐伤口,却非要挣扎逃离。共犯,逃走一个谁,都不行。
我点点镜子,扯着嘴笑,“方诹,回来了就别想再逃。”
我倒了杯红酒,站在阳台上一口一口的抿,想弄得昏沉一些好入眠,却越发清醒,最后一瓶见底,有点燥热便把阳台窗户打开了,冷风吹进来,花架上挂着的风铃跟着叮铃作响,我一手拎着酒杯,一手掐着酒瓶,靠在花架旁边,数星星。
突然随风飘来一股香味,隐隐约约的,还有点莫名的熟悉。
我寻过去,看见在花架的最底层,有一株喇叭状的黑色花朵,正伴着风微微颤动。
我感觉心脏突然收缩了一下,原本的燥热瞬间变成挥之不去的寒意。酒瓶碎落的时我仿佛听到死神在身后微微叹息,但我真的没有勇气回头。
……
“曼陀罗的适应性较强,喜温暖、湿润、向阳环境,怕涝,对土壤要求不甚严格,一般土壤均可种植,但以富含腐殖质和石灰质的土壤为好。种子容易发芽,发芽适温15℃左右,发芽率约40%,从出苗到开花约60天,霜后地上部枯萎,温度低于2℃时,全株死亡,年生育期约200天。……”
鼠标在网页间不断游动,我端起杯子吞下一大口水,对着忽闪的显示屏松了口气。
“原来曼陀罗这么好养,那母亲之前的精心照顾岂不成了多此一举。”我合上电脑,走到茶几旁仔细端详那株曼陀罗,花盆是我从旧居所带出来的,没想到里面竟还埋了几粒种子,大概是之前给放在花架上一层的吊兰浇水,水漏进了盆里,再加上北方十一月便开始供暖,阳台温度一直稳定,这才发了芽,开了花。虽然刚才把我吓的不轻,但这花能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自己长成这样,也算缘分,直接拔掉还是有些暴遣天物,思量一番后我抱着任它自生自灭的想法把它放回了花架,随便将碎裂的酒瓶里残存的几滴红酒甩进了花盆,“来,你醉生,我梦死,晚安,罪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