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陈铭背到了医务室,校医说只是轻度的贫血,多休息合理饮食就可以,于是我随便安排了个活打发走了他们几个,因为看着他们那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会让我心情更复杂。
我从不提过去的事情,是因为害怕他们知道了会像过去的那些人一样,疏远我,对我恐惧。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这难得的几个人,勉强算的上朋友的人,存在犹如最后的稻草。
我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精神炼狱里,不想自己亲手毁了这最后回到阳光下的希望。
手指慢慢插进头发里,闭上眼,阳光透过眼皮,我的眼前是一片血色。
……
我第一次听到食人魔这个词,是在高一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天,难得的回家机会,那天我在电脑和电视前来回蹲了整整一天,电视上方滚动播出着连环杀人案的最新侦查情况,反复出现的食人魔字眼在我大脑皮层上一遍一遍的刷新着存在。吃饭时我不由自主的问爸妈,食人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记得那时方诹还不满的拍了下桌子,嘟囔着“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而那时反拍着方诹脑袋,嘲笑他胆小的我,在一个月后成了最可悲的胆小鬼。
我不是警察,却和警察一样了解食人魔的手段,和他们出现在同一个法庭上。
只不过……我是被害者家属。
而我的父母,是他最后的晚餐。
所有的被害者,都没有亲眼看见刀插进自己腹部的那一刻;所有的被害者家属,都没有亲眼目睹挚亲被切碎端上餐桌。
除了我。
——
我推开半掩的门,昏暗无光的家里,弥漫着一种从未闻过的肉香,地板上有些黑色的液体,无法分辨是什么,我看到厨房里亮着灯,便跑到门口,想吓一吓里面的人。我猛的推开门,大叫着,“做什么好吃的呢!”却在眼睛触及光芒的瞬间止音。
拿着尖刀的黑衣男人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夹起一块肉向我走来,“来尝尝?”
我抓着门框,脚像灌了铅,肌肉僵直着,一步都迈不开,我看着那逼近的筷子和颤抖的肉块,涌入鼻腔的肉香如同针尖一般刺痛每一寸神经,我的眼睛已经是模糊一片了,可我却模糊不了那一幕,在他身后的案板上,放着的,是父母的人头。
我后仰着摔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我闻到那种浓重的铁锈味了,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告诉我,如果不逃,下一刻我也会化在这片血泊里!我拼命的冲向家门,滑倒,爬起,眼看着刀尖刺进自己身体,用手生生拔开,继续跑……
我,必须活着!
训练晚归的方诹在绿化带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我,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三天,医生说我命大的可怕,全身6处刀伤却都避开了要害,从五楼跳下竟然被迎接卫生检查的横幅挡住,掉进绿化里除了右手有轻微骨折其他只有擦伤。当然,谁都不能确定,在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后,心理是否能随身体一起恢复。
方诹一直在照顾我,但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回答,只是叫我安心养伤。
最后我从护士小姐那里知道了他发生的种种,除了惊讶,我找不到任何能形容自己心情的词语。
那个一直被我当成小鬼的家伙,一夜间成了可以让我依靠的男人。
他找到了新的住所,打理好了一切;他冷静的接受着警察的询问,配合调查,甚至在案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为警方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但凶手依旧没有抓到。
“我的姐姐是半个月前刚转为走读的,再熟悉我们家的人,也只知道是我一直和父母住,我每天会训练1到2小时,也就是说,即使凶手是预谋杀人,也并没有打算杀我和我姐姐,但之前发生的几起案件中,都是将全家一起杀害,所以我认为这次发生在我父母身上的,是在食人魔计划之外的。我希望你们能区别调查!”病房外方诹在用力捶击着墙壁,“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们,我的父母在出事那天是不应该在家里的!他们几天前就已经订了去b市的飞机,你们为什么不能去调查一下那天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们回了家!又是什么激怒了凶手使他杀了计划外的人!什么?我异想天开?是!我是异想天开!我的父母被人烹尸!姐姐中了6刀被逼跳楼!而从第一起案件至今已经两个月了!如果你们能早抓到凶手!我又怎么会像这样家破人亡!”
方诹撕心裂肺的声音,环绕在白色的空间里,填满了我的周围。
我盯着天花板,雪白的颜色,却总感觉会在下一秒变成血红。
跳楼的那个瞬间其实没有恐惧,因为他根本没给我留下犹豫的时间让我恐惧,我想着,这样跳下去也好过一刀一刀的凌迟。
就这么扑向夕阳吧,至少死在还有光的地方。
我明白的,即使活着,那个人背后的血海,也会将我的一生淹没,无力挣脱,更永不超生。
——
“嗡!”
手机闹铃在桌子上震着,我拿起来看了看时间,整理了一下衣服,跟校医打了个招呼,打算回办公室拿课本去上课。
半路被一个高个子男生迎面撞了一下,钥匙甩出老远,来往的人一走动,转眼就不见了踪迹。我盯了会地面,伸手抓住说了声抱歉正准备离开的男生,“同学,麻烦你把我撞飞的钥匙找到,不然……”我歪歪头,“咱俩谁也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