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青丝片片，如愁云落下。

她双手合十，心如莲花。

梵音袅袅，钟磬悠扬。受想行识，眼耳身意，颠颠倒倒，迷迷惑惑，不过是四大聚散。五蕴皆空，何必挂碍，何必烦恼。凡尘谢去，清静自得。

哦，去吧，去吧，过往如烟，终是幻想，不要执着，不要流连了。

“今汝当去烦恼，得清净，了却俗尘，皈依佛门，为师为汝起法号‘了尘’。”月印师太慈声说道。

“了尘谢师父。”她垂目行礼。

“了尘归位吧。行晚课。”

她从蒲团上站起，走入那袈衣净袜的尼众中。

心香燃起，一声磬响，仿佛晚暮唤声。哦，该回去了。远离这花花世界，飞向那七宝莲华真境，妙音盈盈，天花纷纷。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

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舍利弗。若有人已发愿、今发愿、当发愿，欲生阿弥陀佛国者，是诸人等，皆得不退转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彼国土，若已生、若今生、若当生。是故舍利弗，诸善男子、善女人，若有信者，应当发愿，生彼国土。舍利弗，如我今者，称赞诸佛不可思议功德，彼诸佛等，亦称赞我不可思议功德，而作是言：‘释迦牟尼佛能为甚难希有之事，能于娑婆国土，五浊恶世，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中，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诸众生，说是一切世间难信之法。’……”

“旋漪！”一声哀唤惊破了念诵声，只见一个神情忧郁的少年，闯入了经堂。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何故到此？”月印师太神色不动。

“我找旋漪，她是不是来过这里？”扬灵心急火燎地问。

“此处只有受戒向佛的比丘尼，施主寻的凡尘中人不在这里，施主还是请回吧。”月印合十道。

扬灵不相信，他回过头，焦灼的目光在一张张脸上扫过，哦，他看见了，是她！三千烦恼丝尽去，她一脸的平静。

“旋漪！”扬灵急急地过去，抓住她的手说，“我总算找见你了，快，与我回家去吧。”

“阿弥陀佛，施主，贫尼了尘，不是你说的什么旋漪。”她挣回了手，合十道。

“旋漪，我知道是你。是我不好，是我太慢，不解你的心意。你当时问我，含羞待问有情未？我现在明明白白回答你，此情不渝，生生世世。旋漪，与我回家，把过去都忘记了，重新开始。”

“姐姐！”湄儿也匆匆赶来了，见扬灵在此，忙过来说，“回去吧，姐姐，薛哥哥是真心对你的，你何必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快随我们回去吧。”

“贫尼尘缘已了，何必再来，请回吧。”她闭上了眼。

“不，旋漪，你为何如此呢？我们所有人，都在盼着你回去，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扬灵忧伤地看着她，哀求道。

她不说话。

见此，湄儿干脆硬声激她，说：“哼，姐姐，若是你真的看破了，自然那过往不会在你心上，你便和和乐乐与薛哥哥在一起。而你现在出家，恰是因为你没看破，你放不下！“

这几句话确是撞在了她的心上，她的眼一下子睁开了，对着的，是扬灵那双忧愁而期待的眼，哦，多么美好啊！但她随即又闭上了眼，苦笑一下。她在心里唤道：“是的，正是我放不下，正是我痴心不死，我才，才要离开你，你知道吗？”

“旋儿，不要这般痴，随我回去。”这时，泠梧和箫儿都来了，赶到她面前说，“傻孩子，你不要这样。你以为这是对他好吗？不是的。姑妈是过来人。你若不珍重自己，那珍重你的人岂不更伤心吗？傻孩子，你怎么不懂呢？”

旋漪沉思许久说：“施主，相聚因缘，相离因缘断。聚合皆有定，何必汲汲惶惶。贫尼心意已决，只愿清风白云为伴，不想惹这凡世尘埃，你们也休要拖我回去了，人各有志。”

“你，你竟是这么绝情么？你为何如此呢？”泠梧的眼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