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什么，旋儿不见了？青萝，怎么回事？”正在织翠院看嫁衣纹样的泠梧顾不得放下手中的图纸，急急地站起来问。

“回夫人，那时，我送几件衣服过去，表小姐才知道要嫁给薛公子，又是哭又是笑，不一会儿又要我碾墨展纸，像是要写字的样子，待要写时，又不许我候着，只要我出去。我只当她会好好地在屋里的，又想到厨房里的药约莫该熬好了，便去厨房看去。谁知我端了药回来，表小姐就不见了。开始我只当她在园子里逛去了，便一路叫着寻来，但园子里我都走遍了，公子小姐那里也都寻了，却毫不见踪迹。现在公子、小姐和薛公子都在原心堂，等夫人回去呢。”

听了这消息，泠梧的心一沉。旋儿自从那事之后，精神便似不大好，以往她必叫人寸步不离看着。这几日见有起色了，加之这婚嫁之事又繁，不免有时会走开些，没想到竟会如此。事不宜迟，泠梧忙让青萝速去让秦策召集各处人来问，自己匆匆往原心堂赶来。

到了原心堂，只见扬灵、湄儿、箫儿都在堂上，扬灵手里捧着一幅字，早已泣不成声了。见泠梧来，便颤颤地把字递给她。

泠梧接过来读，这分明是一首决词，作永别之念 ，难道旋儿……她的心紧了，忙问：“她还有留下什么吗？”

湄儿泣道：“表姊只留下这首诗。她什么也没带走，连扬灵的诗叶扇都留着，就压在诗上呢。”

这时，秦策急急进来了，后面跟着七八个仆人，见了泠梧，只欠一下身说：“禀夫人，这些都是各处看门的，夫人请问话。”

泠梧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可曾见过表小姐出去了？”

众人都不回话，只其中一人上来拱拱手说：“小的看见了。”

“哦，快说，她去哪儿了？”泠梧激动起来。

“回夫人，小的是守后门的，今早开了门，小的便在那附近看着。后来就看见表小姐来了，身上什么也没带，要出门去。小的当时也有些疑心，便问表小姐何处去，是否要小的护着，表小姐说她只去头面街走走，不要小的随着。小的当时想，这头面街也不远，没几步路，料想不会有事，加上秦大爷又说待会儿要搬箱子出去，叫小的候着，也走不开，于是一时侥幸，便……”

“好了，你们几个现在就去头面街，连同附近的几个里坊街巷，仔细地寻，寻着了速带她回来。”泠梧下了令。

“夫人，我也要去。”泠梧一回头，正对着扬灵的眼睛，满是忧郁。泠梧思量下说：“嗯，你去也好。”

箫儿也说：“母亲，让孩儿也去吧。”

扬灵和箫儿便带着众人各各去寻了，只留下泠梧和湄儿在堂上。

泠梧站着，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用手捂着头，皱起眉来。“母亲，您怎么了？”湄儿上来扶住了她。

“没，没事，一会儿就好的。”泠梧漫漫地说。

湄儿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了，泠梧又捧了那首词，再细读一遍，读完后，忧愁地看着湄儿说：“湄儿，这旋儿，究竟会上哪儿去呢？她不会，不会……”

“母亲莫焦心，表姊她，不会有事的。”湄儿忍泪安慰着母亲。

“唉，旋儿怎么，怎么这么命苦呢？若是早知，早知她与扬灵的事，成全了他们，也便没有后来的这许多事了。”泠梧凄凄地说。

湄儿听了，只是默默的，把泪流在心里。

到了近傍晚时，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都苦着脸，喘着气，道是寻了半日，扬州城基本上都寻遍了，也寻不见人。只剩扬灵和箫儿未归。再过一时，他两人也归来了，只是神情憔悴，真不知寻了多少地方，失望了多少次。

“都，没有寻见么？”泠梧弱声地问。

箫儿说：“能寻的地方，我们都寻了，还是寻不见。”

“那，她会去哪里呢？她脚小，会走多远呢？”泠梧的眼神黯淡了。

扬灵也顾不得疲惫，上来又拿起那首词读着，读完后，便自语道：“只与清风伴，此是何意？”

“我想起来了！”湄儿突然叫起来，众人的目光立刻汇到她身上，扬灵也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说：“你快说！”

湄儿的脸一下子热了，但她定下神来，对泠梧说：“母亲，可还记得，两年前观音庵月印师太给姐姐的判词？”

说到这个，泠梧忆起来，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她曾带湄儿、旋漪去观音山游春，那里的月印师太见了两个女孩，便要给她们算命，各写了一首判词。泠梧嫌她说得古怪，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湄儿提起，她才想起来，便问：“那判词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姐姐的判词是：可怜一点红，欲舞柳絮中。不得应春景，寂寞伴清风。”湄儿说，“写完后，母亲不是还问过师太什么意思吗？”

“啊？”听了这判词，泠梧不禁心中一凛，“它却是，确实应验了，连扬灵的姓都含在里面。那寂寞伴清风，难道……”

“观音山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要去！”扬灵也明白了，忙扭头问秦策。

“在城外，北面蜀冈上，薛公子要去，我去备车。“秦策说。

“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走。”说着，扬灵转身跑着出去了。

“我带你去。”湄儿喊着，追了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一起去，一定要劝他回心转意。”泠梧冲着秦策说。

“是，夫人。”秦策喏一声，急急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