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带多余的随从，就我和白苏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山路上。山路的尽头隐没在夜色中，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也许马上就能遇见那个唱歌的女鬼了，会是她吗？如果真是她，我又该如何面对呢？

就在思绪一片混乱的时候，白苏轻柔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到了，就是这座山。”

看起来只是座平常的山。乌青色的天幕下，乌青色的山若隐若现，果然是个杀戮的好地方。纵横交错的泉水将山体紧紧缠绕，反射着苍白的月光。它们像山的动脉，一直在无生无灭地汩汩流动着。浓密的山林里不时闪动着一两点鬼火，发着幽蓝色的荧光，跳荡几下后复又消失不见。小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过，这是鬼打着灯笼在巡夜。

白苏静静地望着远山，忽然开口：“听到了吗？山鬼的歌声。”

我一怔，清了心中杂念，凝神谛听起来。

果然，从山谷中隐隐传来女人哀戚的歌声，起初听得并不清楚，到后来却强烈起来，带着浓浓的怨念，仿佛水母的触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将我紧紧缠住。越挣扎，越深入，好似要钻入灵魂。一阵酥麻自骨头传遍全身，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和抵抗能力。渺茫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娘亲温暖的臂弯，爹也正站在某个深处对我招手。我的身体在断断续续的回忆与爹娘深情的呼唤中一点点变轻，终于不受控制地朝着某个深处飞去。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谁呼唤我的声音。

“杜蘅！快醒醒啊，杜蘅！听得到我说话吗？杜蘅？！…”

猛地一睁眼，眼前即是万丈深崖。差一步，万劫不复。一回头，白苏正一副戏谑的神情：“诶呀你还真是弱呢，我都提醒过了，你也可以被这种水准的歌声侵入内心，果然还是涉世未深。不过多亏了你的孱弱，这桩案子总算有了些进展。”说着走到悬崖边细细察看起来。

我静静望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起伏的情绪。刚才那个声音无疑是他的，他其实，也是在乎着我的吧。

月亮逐渐升高，我几乎要伏在石头上睡着了。白苏却一直趴在崖边，专注地盯着谷底（他称之为地形考察）。

终于他抬起头，抚摸着下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山鬼应该是用歌声引诱人投崖而死，而尸体则顺势被谷中的溪流带走，几天后就会到达淬水河下游，被河边浣衣的村民们发现。难怪这几天我派人在村中布下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阵却始终一无所获。真是隐蔽又有趣的凶杀手法。”

“什么？你之前已经派人布阵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这事儿呢…”

“就冲我每年拿国家那么多俸禄，住那么大宅子，我也不能不认真办事儿啊。哎~不过连从小养到大的徒弟也不信任自己，为师心里真的好痛呢~”

我面色一窘，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不过，这些人的死因都是被吸干血液而死，莫不成这谷里有吸人血液的怪物？”白苏喃喃自语，“看来还得去这谷底瞧瞧。”

语毕，他在手心点了盏掌灯：“走吧。”

一路上都很沉默，气氛莫名的压抑。我们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走着，掌灯将白苏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在我鞋面上，随着我的走动而颤抖着。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向上抬头，头顶的天空已经只剩一小圈了。“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这么深的谷，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呢？该不会连到地府吧？这样想着，一丝紧张感爬上了心头。

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异常，白苏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回头浅笑嫣然：“听过山鬼的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