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照苍茫，暮色渐起，渡头泊下了几艘船。船上跳下一名英气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像是行了很远的路。

男子环顾着岸边,挎起行李，踏过渡口的残芜与枯树林子里的路，进了城门。

临安。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好一点儿的客房，收拾干净点儿。”

“好嘞。”

“噢，还有，一碗粥再一盘小菜，送到房里去。”

“哎。”小二一一答应下来，吩咐了厨房的伙计，又折回来，“客官可还有什么需要？”

“没了，你下去罢，”男子摆摆手欲打发小二，又仿若想起什么似的召回他来，“对了，”他询问道，“这城里有没有一个叫明濯缨的人？”

“明濯缨？”小二略略思忖，“听着不大熟悉，” 小二拿着抹布的手向大门外一挥，“客官，您是来找人的吧？临安城那么大一个地方，找人可不容易啊。”

男子没有理会他的感叹，依旧自顾自地问道，“那么……那个玉、哎、玉什么？”他一拍大腿终于想起，“玉茹丹呢？”

“这个人嘛、倒是有，喏，”小二往外指了指，“这条街出去往右拐个弯，是那条街上吉祥楼的老板娘。”

“不过……”那小二卖了个关子，“那家店最近不太太平……”他凑到男子耳畔，“说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哦？怎么一回事？”

“前些天啊，店里的一个伙计上茅厕的时候突然不见了，老板娘不论叫多少声都没人应，整条大街都听见了。”

“那官府呢，查案没有？ ”男子本欲端茶碗，此时又放下手。

“这个……”小二尽力地回想，“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哦，不过我倒想起来了！那个失踪的伙计好像是叫做……阿缨？”小二轻晃着着脖颈子，“玉老板娘是这么叫的，莫非、莫非就是您说的那个明濯缨？”

男子未置可否，只是忽地凝了眼神，沉默着。

小二察觉了男子的变化，意识到了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劝道，“客官，大冬天的，外边儿多冷啊，不如歇几天再看看？”

半晌，男子结束了沉默，挥退了身畔的小二，“该上菜了。”

小二这才哈了哈腰，“马上就来，客官稍等。”

人定已久，月华静沐。客店二楼的窗户蓦地“吱呀”一响，一只模糊的黑影慢慢从窗户中探出，眨眼轻巧落在房顶。残冬未尽，屋室外带着雾气的风，从脖子以及手腕侵入棉衣，男子只感觉脸和手有阵阵冰意。夜里犹有商铺喧呼，他在渗着些食物味道的夜风里潜行，屋上树叶轻颤。

吉祥楼。

楼内仍有阑珊烛火，一名瘦削的伙计瑟缩着扶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男子手中的瓦片扣回了漏光处，他小心地移到屋檐前，俯对着楼下的院子，开始静静地观察着什么。

片刻，院内出现一声轻微的脆响，门开了一扇，走出一个手持油盏的人。灯下人影影绰绰，依稀能辨出是一名妇人。

那妇人向院子的西边走去，约莫五尺的样子，停了下来。一口井在烛下显出了昏暗的轮廓，她将烛台搁在井栏上，一手扔下水桶，一手牵着井绳，不多时便打了半桶水上来。

“啊，真冷啊。”妇人试了试水，“冷得跟冰碴子似的。”

“得烧开了才行。”她甩着指间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