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他是否睡着，就轻轻推了推他：“苗禹？你睡了吗？”
被子里的人蠕动两下，露出睡得呆毛乱翘的头，睡眼迷蒙的，嘴里嘤咛不清：“嗯…嗯？”
他那呆样儿让我忍不住发笑：“睡着呢？我是不是不该把你叫起来呀？”
“啊呀，真烦，才睡着没多久，医生你怎么…”他迷迷糊糊道，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嗯？医生！”他猛然坐起身来，喜形于色：“你回来啦？好久都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他又突然住了嘴，改口道：“回来就好。我都想你了。”
“哪里有好久，不到两周好吗？你就这么想我啊？你还以为我怎么了？被人给绑架劫持了？还是已经撕票了？或者…”我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苗禹出声呵止：“你别说了，怎么会！”
“咳呦，这么紧张干嘛？开玩笑的，我休假。这不就回来了吗？”
“休假？”他眉头一皱，“以前你休假都会有负责的人来告诉我，可这次没有。医生，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他又是想到了什么，眉头间的结愈锁愈紧：“是陈落的那件事吧。你不该管他的。”
“怎么？好歹也是条命呢。再说，他的命可不只是我救的。”我佯怒道，“输血给他的不是你吗？”
“那不一样的。”苗禹闷闷的开口。
“哪里不一样？”我心里已经不太高兴了，“你能救人我就不能？”
“救人都可以救，但救的人是陈落，就不一样了。”苗禹直视着我，“陈落，是不一样的。”
七个字重重打在我心上，陈落是不一样的。他不是我能救的。
不管曾经以后。
我艰难的勾起笑容，用尽了脸上肌肉的力气：“算了，不说他了。我们来说说你，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不算听话。还给临时负责的小姐姐甩了好几回脸色是吗？”
“……”苗禹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觉得羞愧还是根本就不屑一顾。我觉得，应该是第二种。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那个小姐姐要跟着医生干呢，你要是再给她甩脸色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你要乖乖的，别惹什么是非，说不定哪天就出去了呢？外面啊，总归是比这里多彩一点。你还年轻着呢，那么好的天赋可不能浪费了，多可惜呀。将来你要是成名了，可别忘了医生我啊。见了我要给我打招呼，办画展要请我，不管我去不去。我要是给你要签名你就给我签一大版，我好送人作礼物或者转手卖出去。还有你的画，有不喜欢的就送给我，我给你留着，等有一天想要回去了就又给你。医生是不是个大好人？”我笑着说，以为苗禹会回我两句，不管是附和还是调侃。可他却一直沉默，沉默的让我心慌。
“医生，你以后要多多笑。”苗禹开口，却让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要发自内心的笑，别再像现在这样了。脸上笑着，心里哭着。”
我垂下嘴角，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你知道的，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很多事情不用瞒我。”
“你多想了，我哪里瞒过你什么？”
他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说道：“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你都开心一点，少操心一点。”他说的时候，语音打着颤。
“咳，又没有什么事我干嘛要操心？”
“……如果，有些事情是有人瞒着你呢？”他盯着我，眼神让人发怵。
“开什么玩笑呢？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还有什么事情非得独独瞒着我？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拎的清的，我才没有那么重要。”我坐在苗禹床边的凳子上，淡淡开口。
苗禹又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止住，千言万语皆化为一声叹息。
“好啦，不想了。饿了吗？我请你到食堂吃饭。”我冲他眨巴眼睛，试图化解尴尬。
“嗯，好啊。还没吃过医院里面员工餐厅的饭呢。”苗禹笑眯眯的，开口道。
我这才想起，我作为苗禹主治医师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却从来没有请他吃过饭。而陈落……
“今天我大方啊，想吃什么你都去点。”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心里还在暗暗担心自己的饭卡里还有多少钱，有很长时间没有往里面打过钱了。
苗禹点点头，起身下地。他现在穿的还是自己的睡衣，天蓝色的珊瑚绒面上有头灰白色的大象，憨态可掬。穿在苗禹身上更是觉得可爱。
“医生，你旁边的衣柜里帮我拿件衣服。”苗禹开始脱睡衣，边喊我：“在衣柜里左三的那件群青色带点仙草蓝的。”
我从柜子里帮他取出他要的衣服，是件休闲毛衣，上面有奶白色的条纹，很适合苗禹艺术家的气质。
我发现苗禹柜子里的衣服除了用来换洗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剩下的无一例外皆是很浅的颜色，没见一件颜色惹眼的。
“苗禹，你怎么不添些艳点的颜色？怎么净是些素的？”我问他，“你是不喜欢吗？要我说，趁现在年轻就穿颜色亮的，老了再穿可就迟了。”
“医生你别说我，你不也是？你看看你这一身颜色也够沉的了，老气横秋的。”苗禹说着你，接过我手里的毛衣套在身上，“明明才二十七，你倒愣是把自己穿成了三十七。”
“有那么夸张吗？”我打量了自己的穿着，颜色是暗没错，可不至于老了十岁吧。
“有！就是这么夸张！”苗禹深以为然的点头，眼睛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那…你给我做件衣服吧，嗯？”我笑道。
“那你给我一件白衣服或者是不穿的但还能穿上的旧衣服，我都可以给你做。”
“真的？”我本就是开玩笑，也没想他真的答应下来。
“改画件衣服而已，我之前经常做的。勾线笔还有丙烯我还有。虽然没有专门的纺织颜料但也可以，嗯…用丙烯会变硬。要不医生还是帮我买点纺织颜料吧。谢谢。”他说着，从床上下来开始穿鞋。
“可以，颜色有什么要求吗？”
“嗯…裸色，亚麻，抹茶，奶白，豆沙，灰蓝，湖绿，还有黑色！嗯……暂时就这么多吧。”苗禹想了想开口，“一定会很适合的。”
“什么？”
“我说，一定会很适合医生的。”他说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好吧。”我耸耸肩，“先不聊了，赶紧的。走，去食堂。”
“急什么？”苗禹又套了件白色外套，整整衣领，“还没有好呢。”
“嗨呦，受不了你了。又不是约会，收拾的那么好干嘛？”
苗禹笑笑，却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