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到饭堂的时候零零散散也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吃饭了,我跟苗禹到窗口点了一大份冒菜,两盘饼子五个汉堡两瓶橙汁。
“够不够?要不要再加点?饭堂今天有新推的土家坛面,你要不要?”我问苗禹。
“够啦。刚点的那些已经够吃了,要是不够到时候再点吧。”苗禹坐在餐桌边,用手支着脑袋道。
“也行。”我点头,“先吃再说。反正我觉得是不够。”
“哪有那么能吃啊?我可是‘小肚鸡肠’呢。”
“好好好,你是‘小肚鸡肠’,我是‘撑船宰相肚’。行了吧?”
“行!”苗禹笑道,“医生你‘大人大量’好啦~”
“你真是——!”我指着苗禹的鼻子笑骂,“傻逼死了。”
苗禹嘿嘿一笑:“傻就傻,只在医生面前傻。”
我翻了个夸张的白眼,惹得苗禹又是一阵傻乐。乐完了,苗禹的情绪平复下来:“医生,我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出院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呆滞了一下,随即开口:“那是好事呀!我刚才还跟你说呢,能出院总归是好的。”
“我不想离开。”苗禹闷闷开口。
“我知道。”我沉默了一会儿,“但这个地方总不是个去处,能出去就尽早出去。”
苗禹深深看我一眼,继而开口:“陈落,估计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什么?”我皱皱眉头,有些不理解他刚才说的话的意思。
“他大概也是最近出院。”
“…哦,那挺好的。”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饭堂的师傅就招呼我过去端饭。
苗禹跟在我的身后。
在窗口跟前,给我递饭的阿姨问怎么好久没有见我,说怪想我的。
我笑了笑,却没什么心情接话,只是沉默的接过手里的大盘子。
那阿姨有些奇怪,但也察觉到我心情不好没有再问。
回到座位的时候苗禹很乖巧的帮我摆碗碟。我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医生。”苗禹含着筷子,口齿不清着叫我。
“嗯?”我正在把冒菜夹进碗里,没有抬头。
“我发现每次只要一说到陈落,医生都会不一样。”他语气有些落寞,闷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低着眉眼,笑着,“你一天都想些什么呢?有的没的,他是病人我是医生能有什么不一样。”
“那我呢?我也是病人,我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口气急冲,像是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证明。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他也发觉自己有些冒失,便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菜。
“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你还是陈落。你们都是一样的,是我的弟弟我想照顾的人。”
苗禹的筷子顿了一下,表情几经转换最终归于平静。
他说:“哦。”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只是沉默。来吃饭的人又多了,大多是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而我和苗禹这一桌却沉默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出院的证明是谁给你弄得?”我突然想起我作为苗禹的主治医师为什么我却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那个这段时间代替你的女的。”
“什么?”我皱眉,“她只是个代理,我都没点头她给你开的证明也批的上去?”
“我不知道。”苗禹摇摇头,“但她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我不喜欢她。”
“好吧。但问题是你的多视角问题解决了?”我问,我离开之前苗禹虽然不经常发病但偶尔还会发作,现在要出院了是说明他全好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再说我也不希望它好了。我的天赋大多都是它给我的,我小时候因为能看见别人怎么都看不到的视角所以我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久而久之大家都不理我了,说我有病,是个怪物。但就是因为没人理我所以我才能静下心来进行创作。”他轻轻笑,“虽然这样的能力剥夺了我很多的权利但也让我获得了别人不可能有的成果。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公平的,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就得付出些别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但我没有接话,我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后来慢慢自己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复杂,已经不仅仅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视角了。我看一件东西会有好几种不同样子不同角度呈现出来,而且是叠加的。医生你没经历过可能不了解那种感受,我每天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那么多东西我的脑子根本处理不过来。特别痛苦,我甚至想过自杀。可我这个人又偏偏很惜命,没敢对自己下手。”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然后我就痛不欲生的活着,我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感受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想把它画出来然后慢慢可以研究,但是不行。我画不出来,就算是画出来了也跟自己脑袋里的东西不尽相同 。然后我迷惘,接着我发狂。我不想这样的,但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所以,之前让你受伤我很抱歉。虽然没有想要去伤害你,但还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怪你。”我笑道,“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人呢。”
苗禹笑了笑,接着说:“反正我的多视角问题还没有解决,但自己能控制的住了,嗯,虽然偶尔还是要吃药,但已经强很多了。达到了可以出院的精神条件。”
“可你的证明是毕尼莎给开的,她又不很了解你的状况,怎么就能给你报上去?”我狠狠地咬了了一下筷子,“而且医院也给批!”我越说越气,泄愤一样的戳爆了碗里的撒尿牛丸。
苗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