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随身的小袋里取出一瓶治愈药水,拔开封口,半跪下来,小心地托起那人的头,将药液一点点喂进对方的嘴里。
这时他很庆幸,除了男爵夫人订购的一瓶,为有备无患,还多带了两件。
可不正是派上用场了?
药水很快起了作用。
男人开始能喘得上气儿,像被人从深水里拉回岸边。
“谢天谢地。”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松了口气,有人在双手合十祈祷。
受伤男人的妻子扑到近前,泪流不止,语无伦次、不停地感谢他,却也问:“少爷……这、这药水很珍贵吧?”
雪斐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贵重。赶紧把你的丈夫送去附近的教堂,找一位神父,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吧。”
黑泽尔微侧,低敛眼睫望着他,目光深幽。
治愈药水并非什么稀罕物,但也绝非廉价品。
初级的只能止血止痛,中级的疗效更好,高级的则能祛腐生肌。
制作它们的神父不仅要天赋卓越,还必须有光明神的眷顾,神眷越高,越是能调配出厉害的药水。
至于传说中的圣级药水——
据说早已失传。
它需要用在圣书中所写,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传说中、原初之树结出的金苹果来提炼核心原料。
而漂亮小少爷刚才拿出来的,应该是中级药水,疗效很好。
这种级别的药,普通乡下神父根本做不出来,一般只有初级,估计是从别的地方带来的。
——他要么是不动声色的厉害角色,要么就是善良的近乎不谙世事。
是神父吗?
不。
转念间,他否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是教廷的人,那么,他此刻早该借机宣传身份,吸引教徒了。
他所认识的那些神父,看似清高,满口神圣,实则比谁都精于追名逐利。
而眼前这个美少年,只是站在那儿,腼腆害羞,正在勉力地装成从容不迫的模样,红透的耳垂像美玉。
黑泽尔想:价值不菲的药水估计是他的长辈送的,应当用在危急关头,却被他随手送人。真是个小笨蛋。难怪在店里被男人盯上,感觉很好骗。
因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他注意到,不光是那凝雪般的肌肤很美,还有颅骨,玲珑工致,脖子也洁白而纤细,哪儿都漂亮。并非娇柔的那种漂亮,而是——精准、清晰。
黑泽尔一向不大在乎容貌。
他认定品德与学识才是一个人的魅力所在,而非皮囊。
行走宫廷,他见过的美人更是不胜枚举,早已麻木。
毕竟他那花心大萝卜的父王就有许多情妇,个顶个都是美人。
可即便在他所见过的人里,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是最美的那一个。
他忽然记起来在王都教堂认识的一个怪人神父。
该人是个数学狂热爱好者,每日闭门不出,给他几张纸、几道数学题,可以不吃不喝,一直沉迷其中。
对方曾认真地告诉他:“世上极致的美一定符合数学的美——五官的尺寸、分部,脸骨的对称性,眉弓、眶缘、颧骨、下颌等等之间的角度,每一处都有精确的数据。”
他当时只觉得荒唐:
“哪有这样的人?或许存在在画师的美化中。”
“不,我还真见过一个例子。大自然的造物是如此神奇。”
但对方喟叹,“在神学院,我见过一个新来的孩子,他的脸、身材皆是黄金比例,那才是个真正的美人。”
真的假的?
当时,黑泽尔好奇了一瞬。
“他叫什么?”
“我没问。”挠头。
“……”
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