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
“奈特先生!”
“骑士先生!”
呼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带着毫不掩饰的尊敬与热忱,几乎像一阵喝彩。
但在第一声响起时。
被叫到的骑士,却不是即刻反应过来。
怔了极短的一刹那之后,他才回头。
这个停顿像是意识到:哦,是在说我。
雪斐能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当时正站在人群边缘,又全神贯注,目光几乎没从那人的脸上移开。
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细心地捕捉到了。
他天生是个察言观色的能手。
在家时,他就能通过分辨妈妈的语气,来选择是要装成学习,还是撒娇卖乖,又或是不触霉头,把锅甩给爸爸和哥哥们。
雪斐微微皱起眉,把嫣粉的唇抿紧成一条细线。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
集市上有个木台的支架被疯牛撞倒,货物砸落,人群像踢翻的马蜂窝一样混乱。
还不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骑士却不慌不乱,他的声音厚而洪亮,而且,充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似一块定城石般地稳稳地压住了喧哗。
他先让大家冷静,叫妇孺退到安全区域,安排人去找医师和守卫。所有指令条分缕析,毫不拖泥带水。
仿佛这样的场面早已习惯。
很快,一切如他所控,而那张脸上一直冷静,既不因众人的感激而自傲,也没有被簇拥的无措。
在将周边的杂物清空后,他转身,继续去抬倒塌的最大一根木柱子。
几个男人上前,有人召喊:“——还有谁能过来搭把手?”
雪斐捋起袖子,排众上前。
这显然出乎骑士先生的意料。
对方的目光在他瘦薄的身板子上停一瞬,黑浓的眉峰极轻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雪斐眼皮一跳,自矜地和他对视一眼,蓝眸像宝石闪烁火彩。
怎么?
小看我?
黑泽尔不响。
雪斐挽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臂。皮肤柔白如缎,尤其是周围全是些粗黑的汉子、尘土与臭汗,整个人细皮嫩肉的突兀。
他弯腰去扛木架。
“三、二、一,抬!——”
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脸颊迅速涨红。
但纹丝不动。
继续使劲。
下一秒。
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轻,只见骑士先生再次发力,充血涨粗的手臂把袖管撑得满当当,肌肉纤维如粗金属丝,把他原本承受的部分都一并承担了。
雪斐浑水摸鱼,也蹭了点功劳,被百姓们一阵夸赞。
看他羞愧的模样。
不知怎的,黑泽尔脱口而出,柔声说:“有这份热心就好。”
雪斐一噎:“……”
你还不如不说呢!
搬开木架。
下面压着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胸腔凹下去一块,起伏几乎看不见,真怕随时会断绝。
雪斐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