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清樾刚在客座上落座,便含笑开口:“自上次一别,已是数月有余,夫人别来无恙?”
巴清执起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颔首道:“劳殿下挂心,一切安好。倒是殿下,如今身担皇太女之责,想来比往日要忙碌许多。”
她话锋一转,敛起几分笑意,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此番殿下屈尊来访,臣女本该尽地主之谊,只可惜臣女今日有一事相求,便不再绕弯子了。”
赢清樾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诧异。
“臣清世代居于巴蜀,以丹砂之利起家,这些年往来于中原与西南诸地,深知陆上商道之苦。”
巴清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句句皆贴合大秦当下的商情,“关中粟米、巴蜀蜀锦、陇西铁器,皆因山路崎岖、水路险滩,运至吴越之地便损耗过半,运价更是高昂。”
“臣清曾听闻,东海之滨的琅琊、会稽郡,有渔民造大橹船,能载万斤货物,顺着海流抵达辽东郡,耗时比陆路短上一半。”
说罢,她俯身从案下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缓缓展开,指着图上蜿蜒的海岸线:“大秦如今一统六国,东临大海,南抵百越。”
“臣清以为,若能由朝廷出面,修缮琅琊、会稽等港口,督造能抗风浪的海船,再设市舶之官管理通商事宜,便可开辟一条海上商道。”
“如此一来,大秦的物产能远销辽东、百越,甚至更远的海外之地,既能充盈国库,亦能让沿海百姓靠航运谋生,不必再受渔猎收成不稳之苦。”
赢清樾抬手,指尖落在舆图上琅琊郡的位置,眸中闪着来自现代的远见:“夫人只说对了一半。海上商道不止能连通辽东、百越,若能造出更大的海船,沿着海岸线向南,还能抵达南洋诸岛。”
“向北,亦可去往朝鲜半岛。那些地方定然有大秦没有的物产,譬如香料、珍奇木料。”
“甚至是他们地方的粮种,这些东西运回来,于民生、于国库,都是天大的裨益。”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培养懂海路的人才。沿海的渔民熟悉海况,可让官府出面招募,给予粮饷,让他们充当向导。”
“再派人去琅琊、会稽的港口,记录潮汐、海流的规律,编成册子,供日后出海参考。”
巴清听得连连点头,握着茶盏的手都有些激动:“殿下所言句句在理!臣清愿捐出一半家产,资助造船与修港之事!”
“只求朝廷能应允开辟海路,让大秦的货物,能走遍四海八方!”
话落,赢清樾望着她眼底的野心,并未急着应允,而是将手中茶盏重重一顿,青瓷盏底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眸中漫过一层冷冽的沉光。
“大秦以农为本,耕织乃是国之根基,商贾逐利,从来都只能是末流。”
“你想开辟海路,赚那四海之财,本无可厚非,但若是因此扰了农桑,坏了民生,休怪我绝不松口。”
巴清心头一凛,连忙俯身道:“巴清不敢!海路一开,虽能为商号牟利,却更是为朝廷增收。”
“商税可补国库,国库充盈,便能减免农税、修缮水利,这于农耕百利而无一害。”
“且海路承运的,也多是蜀锦、丹砂这类不与民争利的物什,断不会挤占粮棉之需!”
赢清樾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
见此,巴清莫名恐慌。
明明自己尚且比对方年长,此刻却是无端生出压力倍增的错觉,好似对方一句颔首或摇头,便是在对一场关乎大秦海疆未来的大事,做最终的判决。
良久,赢清樾才缓缓开口:“此事我可以在父皇面前力荐,但你需答应我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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