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琦搔了搔脑袋,为难道:“其实这话我本来不想说,不过我觉得还是说给你听好一点。他上个礼拜五本来是想着,你也挺久没看到他了,之前不是还在跟他抱怨说他好久没陪着你了么?他就想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还特意请了两天的假,结果中午走的,晚上又回来了,情绪看着特别低落。你不知道,他之前工作起来最起码还知道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发个呆什么的,有时候困了还能睡上十几二十分钟,可他回来之后这一个礼拜,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真觉得他是受刺激大发了。”
贺千阳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手指缠在他半长的发间来回打转,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陆琦看了看手表,秒针越过分针越走越远又越走越近,而后分针跟时针停在一个相对的位置上,呈180度角。他甩了甩手腕道:“六点了,等一会儿程莫言醒了你就带他回家吧,我去给他请个假。”
贺千阳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陆琦走了,他便在宿舍里四周乱逛。
程莫言这里说是宿舍,实则跟家里也没多大差别,除了厨房之外,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只不过风格要比家里简单很多。
他走到书架前,细细扫了一遍书脊。
程莫言的藏书绝大多数都是生物学相关,而且多留在宿舍。家里仅有的几本都是些杂书,实在乏善可陈。
偏偏程莫言轻易不让他碰那些专业书籍。现在想想,大概也是因为程莫言不想让他涉足生物领域吧。
机会难得,可以好好看看程莫言的藏书,最好还是选一本薄点的,在他醒来之前看完最好。
他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最后挑了一本最薄的出来。
整本书是黑色的硬壳外皮,书脊和封面上印着烫金的书名,叫做《记忆寻踪》——刚好与他目前拟定研究的项目相关。
他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没看见作者名,连出版社都没印在上面,看上去倒像是自家写的书,拿到印刷厂定制的版本。
偏巧他最爱的就是硬壳纸质书这种厚重的质感和烫金文字带来的年代感,当下对这本书爱不释手。
他坐在写字台前,仔仔细细的将书摊开,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他看书喜欢先从目录看起,以便对整本书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但轮到他自己写东西的时候又不喜欢写目录。
这本书的作者明显跟他是同一种人,叙述起来条理清晰,但就是不给你写目录。
贺千阳扁了扁嘴,心想,谁写的呀!真特么的任性。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程莫言。
程莫言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手上挂着吊瓶,里面点的是葡萄糖——看他呼吸的频率,吊瓶里应该还有一些安眠成分,没有两个小时挂不完点滴,程莫言自然也不会醒过来。
贺千阳捏了捏手里这本并不厚重的小书,思衬了一下,觉得应该能看完,那就不用扫描出来了。
他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前看着这本没有写作者名字的书。
而且越看越觉得兴奋——
这本书里的观点几乎全部与他的不谋而合!
只有一点——贺千阳本来就致力于研究基因领域关于记忆方面的情况,而这本书里,创见性地提出了一个假设:人是有灵魂的。
关于这点,贺千阳开始也有些不以为然,但随后,他却无法自拔地被书中有理有据的大胆假设吸引住了。
书上提到,假设人存在灵魂,并且以电磁波形式存在。而人体则具有一定的磁场,可以将灵魂吸附其上。人体磁场随着人不同的生理阶段进行一系列变化,当人受伤、重病或昏迷等一系列状况出现时,人体磁场削弱,使其对于灵魂的吸附作用大打折扣——这也暗合早在二十一世纪前就频频有西方医者以各种方式证实的“人拥有灵魂”这一说法。
当人死后,人体磁场减弱直至消失,灵魂这一电磁波不再受到束缚而逸散到空气中,若无外力作用,则逐渐消散;若恰好该处磁场异常,则有可能产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此处便解释了封建迷信中各种闹鬼的传言。
而记忆则以一系列波长幅值相频各异的电磁波的形式记录在灵魂当中,并构成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不同的基因决定了人体不同的磁场,就使人体这台信号接收机只能接受本人灵魂相对应频率波段的电磁信号,经过解读之后进而形成相应的记忆。
可以说灵魂,包括记忆是分散在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里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的人接受了器官移植之后会拥有捐献人的记忆——其中尤以心脏移植最为明显——根据这本书中的推断,心脏和大脑是接收记忆信号最强的器官。
而除此之外,其中最为引起贺千阳注意的地方在于,全书末尾,作者提到,为了验证这一假设,作者曾经试过多种方法。然而实验从一开始就无法进行下去,原因是不同个体的体磁场均不相同,无法排除其中的个体差异性,偏偏实验性质也决定了这个实验无法取得大量实验材料以便获得足够的数据支持。
因此这一实验在某个人的影响下彻底宣告放弃。
但笔者光是放弃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决定把这些东西写出来。
看到这里,贺千阳不觉有点心痒。他看得出来,笔者并不想放弃这门实验,只是迫于实验条件的难以实现外加劝阻的人对他意义重大,这才无奈放弃。而且言辞之间颇有一种总有一天要卷土重来的架势。
于是他迫切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成功了没有。
只可惜,他既不知道写书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个人。程莫言或许知道,但绝对不会告诉他。
贺千阳长叹了口气,欲将书合上,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处与众不同,有些绵软的印记——那是油墨透过书页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