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书页的动作一顿,重新将书翻开,翻到最后一页。
书的末页,用黑色签字笔斜斜地写下了三个大字:赠千玄。其后还有小小的“From:莫莫”。英文是用花体写的,汉字则是程莫言独特的行书字体,苍劲多姿,风骨天成。
贺千阳心底跟着抽动了一下,像是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其实,他的莫莫还是想着他的,对吧?
贺千阳羞赧地笑了笑。
他原是想看完就将这书放回原处的,现在却改了主意,将书郑而重之地放进了随身的书包里。
此时也才过去了一小时。
贺千阳坐到程莫言床边,看了看时间。天已经有点晚了,即便回去也应该是第二天的事了。
贺千阳干脆从程莫言衣柜里找了件睡衣换上,挤到了床里面。左右给程莫言用的吊针的针头是特制的,可以在药液吊完的半个小时之内释放电子,将血管里的铁制针头转化为二价铁离子进入血液循环,不用担心回血。
程莫言难得睡得这么安稳,贺千阳也觉得有点欣慰——程莫言有时候会做噩梦,梦着梦着就要喊他的名字,喊他千玄,一遍一遍的喊,喊到声嘶力竭——后来他上了初中之后就执意要搬出来到学校住,多多少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被梦魇住了的程莫言,叫也叫不醒,就是那么一直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觉得自己都快精神衰弱了。
不过,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还真是令人心折。
贺千阳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程莫言的脸蛋。
睡得这么香,真好。
他又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程莫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没醒——醒了才有问题,刘小桐这首席医师可不是浪得虚名。她专门配出的用在吊瓶里的安眠药,吊瓶不打完,外面就是世界末日了,这人也醒不了。
贺千阳嘿嘿笑了起来。想当初他还小的时候,程莫言每次早上喊他起来上学的时候都是先捏他的鼻子,戳戳他的脸蛋,力求用最“温柔又能接受”的方法把他叫醒。
其实细想想,程莫言对他真的是很好了。明明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肯十几年如一日地对他这样好,已经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他幸福地笑了笑,偷偷在程莫言耳边亲了一口,小声道:“莫莫啊,要是你一直没找到喜欢的人,我也一直没找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那我就永远陪着你吧!”
程莫言在第二天一早的晨光中睁开双眼。身边很暖,又是熟悉的体温,让他点困倦得不想起床。
他动了动,便碰醒了紧紧抱住他的贺千阳。
贺千阳迷迷糊糊地睁眼,然后把人揣回怀里,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才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扬眉笑道:“莫莫,早!”
程莫言揉揉眼睛,困乏地将头埋进了贺千阳怀里,猫儿似地蹭了蹭,“早安,千玄。”
贺千阳半睁着眼冲他笑了一下,“嗯……继续睡吧……”
“嗯……”程莫言努力睁了两下眼睛,最后还是只能无力地阖上沉重的眼皮,“好。”
贺千阳也跟着睡了过去。
洁白的床单上交颈而卧的两个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贺千阳陷入沉睡。
原本随贺千阳一同陷入梦境的程莫言则猛的睁开了眼睛。
上午9点,贺千阳睡好了回笼觉,迷迷糊糊地起床。
那时程莫言早已起了,还到外面去给他买了早点回来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则坐到写字台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贺千阳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刚刚上岗还不太灵敏的鼻子才闻到床头汤包的香味。打开饭盒细细闻了闻,便有一股米醋的甜香混合了芹菜的清香幽幽飘入鼻孔。贺千阳眼睛一亮,当即对程莫言赞道:“莫莫,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程莫言闻言,手头工作也没停下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贺千阳夹了个汤包塞进嘴里,瞬间被汤包里一直保着温的汤烫得眼泪直要往外涌,被他强忍住了,偏偏还不敢叫出声来。
程莫言没听见他的声音,疑惑之下抬头看去,就见贺千阳闭着眼捂着嘴,要死不死地,看着就有趣。
他随手从身边的小冰箱里抠了个冰块出来放到右手手心,背到身后,走过去轻轻捏了捏贺千阳的腮帮子。
贺千阳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张开嘴,程莫言手疾眼快地把右手的冰块塞进他嘴里,捂住他的嘴。
贺千阳被这一烫一冷折腾得脸白了一下,只觉得嘴里上牙床生生被这一冷一热掀掉了一块皮,泪眼婆娑地指控:“不带这样的!亏你还是学生物的……一热一冷,要掉皮的你知道么?!”
程莫言看着他直笑:“现在不是你学化学的时候啦?一氧化碳中毒怎么办,吃灼热的氧化铜……哎呦,我的小千阳,你是怎么想的呀?笑死我了……”
贺千阳磨牙:“……我就这么一个黑历史,还被你轮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