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人曾道“铁打的常州”,皆是因为常州之战的惨烈,让人扼腕叹息。常州几近四个月的殊死拼搏,彻底惹恼了元朝的宰相伯颜。常州城破后,百里之内,横尸遍野,鸡犬不留。
众人皆道,蒙古人杀戮成性,破城之后便屠城,残害平民,天道不容。这“屠城”实是毋庸置疑,然而这屠戮的方法,我们之后再说,
不过,正因为常州的惨烈,紧随其后的平江,未动一兵一卒,便投了降。于是世人便在那“铁打常州”的后面加了一句“纸糊的平江”。
平江之后,就是临安了。
蒙古人的庆功宴后,伯颜回到了营帐。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退去,忽觉帐中有人,于是笑容一敛,右手慢慢握住腰胯旁的宝剑,大声喝道:“谁!出来!”
这时,从暗处缓缓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就像包裹在阴影中一样,完全看不出容貌为何样,只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伯颜大人果然好眼力,在下佩服!”那黑影的声音似是故意压低,让人觉得阴沉沉的。
“你是何人?”伯颜的手紧紧握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出。
“为你送来宝物的人。”那黑影冷笑一声道。
“原来是你!”伯颜的警惕之色渐缓,但手却依然捏剑不放,“哼,那人自己怎么不来?”
“他身体不适,不能前来。”那黑影道:“他说,按约你们要归还那东西,若是阻拦,便让我夺回来。”
那人语气强硬,不由半分质疑,那一团诡异甚至有些可怕的黑影让人觉得杀气腾腾,由是伯颜也有些站定不住。
“这东西在我大元手中近百年之久,怎么突然便要求归还?”伯颜话语虽弱了三分,却仍仪态笔挺,惑道,“何况陛下大业还未完成,怎可就此中断?”
“他已在大都告知忽必烈,平江已降,临安唾手可得,南宋归顺是迟早的事,剩下的,您大元的铁骑自可办到。”那黑影的声音越发的诡异,“难道说你们想要反悔不成?”一阵妖风吹进了营帐,打乱了几案上的纸张,吹动着锦旗上的红茔。
“呵,反悔自然是不敢!”伯颜理了理衣袍,端坐在席上。“只是那东西,如今还在常州城内,城内烟雾不散,我等也不敢贸然进城。若想拿回这东西,只怕得你自己亲力亲为了。”
“这样啊!”那黑影沉默许久,又道,“亲见的人可曾处理了?”
“当时我命将士即刻退兵出城,但前线还是有不少人见到了。只是这回人数庞大,怕是不好处置。”
“过几天,会有人来帮忙,请您将这些人看好,不可有漏网之鱼!”那黑影说道:“若是泄漏,麻烦可就大了,在下相信您的智慧,想必您应该清楚怎么做。”
“那是自然。”伯颜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那便祝大人凯旋归来。”那黑影的轮廓越变越淡,即将变为一抹薄薄的轻烟。还有,宋室已无还手之力,我们的承诺就要实现,现在就看元主是怎样回报我们的了。”那黑影渐渐隐去。
“莫忘了前一个大汗的教训。”那声音飘浮在空中,久久回旋,威慑人心。
影子隐去许久后,伯颜才回过神来。像是做了一场梦,他望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小声自言自语:“那人手下向来能人辈出,只是不知何时有了此人,以后怕是得小心为上了。”
平江沦陷后,文天祥返回临安,准备上任临安知府。危难关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临安城内,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街边讨饭的,怕是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整个城都乱作了一团,更不用说皇宫里的宫人太监,此时亦是无心伺候主子了。
这临安宫,如今看似一片金碧辉煌,实是风雨飘摇。严寒季节的南方,湿冷湿冷的,就如当下的这座城,一片凋零。
杨亮节望着这宫中来来往往,窃窃私语的宫人叹了口气。眼前的宫室,似是许久无人打扫,落叶和树枝撒满了一地。忽然宫室深处隐隐传出了一股奇香,让人感到格外暖心,雪后初晴,流风回雪的感觉一般。
杨亮节见无人通报,便敲了敲宫门。一个宫女打开了门,见是他,行了礼道:“处置使大人。公主,处置使大人来了!”向内室喊了一声。
“让舅舅进来吧!”只听一声绝对清华的嗓音。
杨亮节走了进来,忽看到地上铺着一块古怪样式的地毯。坐在椅子上等候,看着这满室稀奇古怪的东西,杨亮节不禁摇了摇头。
“舅舅怎么舍得来看我了?”这时从内室款款走出一位少女,一袭纯白的月华裙,只一根玉簪将头发微微绾起,周身尽是数不尽的清灵之气,若问什么是江南?尽可以指着她,世人便自能了解江南的婉约是何意思。然那眉目却是极有特点,一双水雾般的精灵目上,是两条张扬的眉,弯弯的如同天上的新月。
“你母妃让我来看看你。”杨亮节看了看少女的打扮,皱了皱眉头道:“难怪太后要说你,如今正是非常时期,你一身素服在她跟前晃,能不惹她生气吗?”
少女恬淡地一笑:“非我着素服,而是我在她面前戳破了真相,这才惹恼了她。”
“唉,她本就伤心,你又何必说实话让她心忧,弄得自己也被禁了足。”杨亮节道。
“我戳破了她,就是让她快做决定,是战还是降,总得有个准话呀!”少女轻声笑道,“何况这禁足,如今也是无人执行,又有何用呢?”
“你啊!”杨亮节无奈说道,“如今元军即将兵临城下,从平江回来的文天祥和张世杰商量如何将你们转移。背水一战,也许可能取得胜利。我已经告诉了你母妃,你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城。”
那少女摇摇头道:“且不说这方法成不成,如今宫中人人自危,我们这位太后的心意还是未知之数,变数太多,非轻易所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