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车水马龙的街景，映衬出我的孤单和落魄，形容不出这一刻的我是何种心情，只知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几乎快要将我压得喘息不能。慌乱之间我坐在了街角的花坛边，重重的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很反感这种心里面渐渐升起的负面情绪，毕竟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即便我是，多愁善感也只能给我带来无尽的烦躁和不安。刻意晃了晃脑袋，试图将心里的不痛快跟着晃动一同甩出脑袋。
注意力被不远处卖围巾手套的小商贩所吸引，看着他们为了多一块少五毛的生意与客人讨价还价。
还记得刚回国那几天，每天无所事事与言之在街上闲逛，我曾经与她玩笑说道：“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呀就摆个地摊，卖点手套围巾，也好过整日混吃等死。”
那时候我们笑得是如此大声，可谁都不曾想过，我竟然一语成谶。那时的我们何曾在意过这些在街边讨生活的小商小贩，认为他们不过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挣扎于温饱线的人。
而当我站在离他们相隔数米的地方，我仿佛融入到了他们中间，不得不开始敬佩起他们的自力更生，又不自禁的有些羡慕。
要不我也在这儿摆摊卖点围巾手套，赚点生活费图个温饱，也好过整天无所事事，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人有的时候会因为一个想法变得天真，又会因为一个想法重新燃起希望，而我则是在自己天马行空般的跃性思维里，寻到了一丝绝望后的希望，却也是高估了自己的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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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省钱，我特意跑去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又兴匆匆的跑去服装批发城进了五百大洋的围巾、手套一类的过冬品，又花了两百大洋摆摊点附近，租借了一间不到两平米的租赁房当做货仓。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当天下午我就站在徐家汇最为繁华的，龙吴路龙漕路的环形天桥上，面对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我却打起了退堂鼓。
手中捏着装满各种款式围巾手套的编织袋，站在天桥上，迟迟不愿意动手摆摊。面对路人探究的目光，我强装镇定的视而不见，想来我也是个脸皮薄的人，何曾当众叫卖过？
我不愿意动手摆摊，却也不想就此放弃、转而离开，站在天桥上向着桥下张望，仍由冷风拍打着身体。我有些凉意，伸手从编织袋内取出一条围巾，随性的给自己围好，身体渐渐感受到一丝暖意，可心底为何依旧凄凉？
一时间，我有些怨恨自己这么多年的碌碌无为，又憎恨着自己凡事都半途而废。细细想来，似乎从未有一件事情我能够坚持做到最后。若是我能够坚持到最后，哪怕最后结果依旧是失败，我也好对自己说——至少尽力了。
而如今当我丢了工作，甚至不能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我却仍旧不愿意放弃所谓的‘骄傲’，要知道骄傲这种东西是给有资本的人们的，很显然我并不具有骄傲的权利！
……
……
最终让我下定决心摆摊的，并不是某一种勃然蓬发的心情，而是迫于无奈——随着时光流逝，陆陆续续前来的小商小贩们，已然将大部分的摊位占据去了。我……再也不能接着犹豫不决了！
一阵倒腾之后，我终于是给自己整理好了一块半米不到的位置，期待有人同我说话问价，却又害怕别人同我搭话，恨不能突然出现一个人，将我面前的过冬品统统买走才好。
给自己寻到了一处位置之后，我稍稍安定了下来，不舍得弄脏婉淑的职业装，我没有像其他商贩那般就地坐在地上，而坚持选择突兀的独自站着，等待着我的第一单生意。
“哎哟，大姑娘，你占我的摊位了！你这不是抢我的生意么？这年头就巴望着晚上天桥摆摊做点生意，赚点钱讨生活了。白天有城管赶生意，这晚上怎么还有你抢生意呢？！”说话的女人是个大嗓门，她正拖着一个蛇皮袋，站在我的面前大声嚷嚷着。
经由她这么一嗓子叫唤，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又羞又臊、面红耳赤的被迫接受众人的注目礼，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
在羞臊之间，我带着些许讶异转脸看看周围的摊贩，方才是意识到在天桥上摆摊的商贩们，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而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就这么抢了别人的摊位！
局促与不安之下，我嚅嗫着将摊位挪到了一旁，给大嗓门让出了地方，却听她又开口说道：“看你穿得光鲜亮丽的，压根就不是吃这苦的人，就别来这里瞎掺和了！”
我微微摇头，似是听出了女人口中的另有所指，却无力反驳只能苦笑一声，道：“放心，我不是来和你抢生意的。”
大嗓门女人仿佛听到一件极其有意思的笑话，也不再和我多说什么，便在我让开的那一块位置上摆起了摊子，时不时的向我抛来一个探究的目光。
……
……
“这围巾多少钱？”一个中年微胖的女人，站在大嗓门的前身指着地上的围巾问道。
“三十一条，你诚心要的话，二十五拿去。”大嗓门熟练的招呼着生意。
我似是一个局外人般，站在一旁观察着身边二人的讨价还价，不知怎的中年女人话锋一转，忽然指着我脖子上的围巾，问道：“你脖子上的围巾怎么卖？”
我稍楞了一下，未曾多想便开口回道：“二十。”
“十五卖不卖？”
“不卖！一口价，二十！”我摇了摇头，之前我就粗粗计算过，入手价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成本大概在十二三块，若是十五卖了怕是和白干差不了多少。
“切，不卖就不卖，拽个什么劲儿！有病！”我一句话惹恼了中年女人，见她嘴上碎碎嘟囔着走远了。
我略显无措的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合着生意没做成还讨了一句骂……
“我卖二十五，你卖二十，还说不是来和我抢生意的！？”客人才走不远，大嗓门便是气急败坏的开了口。
我张了张口，一时间哑口无言，方才突然被问到价格，也未曾多做思量便直愣愣的开了口，哪里想过什么抢不抢生意？现在细想想同样一条围巾，人家卖二十五我卖二十，这不是抢生意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一个摊贩冲着大嗓门的方向开口，道：“刘姐，怎么不高兴了？”
刘姐也就是我口中的‘大嗓门’，听她愤愤的开口回道：“嗨，谁知道哪里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跑这儿跟我捣乱，不气才怪呢！刚才抢我摊位，现在又抢我生意！”
听着身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我感到有些疲累，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我缓缓蹲下身子，将额头抵着膝盖，试图缓解双眼的酸涩感，可眼角不断传递而来的温热感却让我知道，我想要落泪了，不停眨着双眼，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准哭！死都不准哭！
“哟，怎么着？你还委屈了不成？”
“我没有委屈……”我有些固执，又有些赌气似的，连忙抬头争辩道。
见我红了眼眶，却挣扎着不愿让泪滴落下，刘姐楞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行，知道你没委屈。哎，刘姐知道谁能没点困难、没点难言的痛呢？谁无端端的吃饱了没事干，跑这里风吹日晒的摆地摊，还不是生活所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