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颗晨星刚刚冲破薄雾的阻碍,开始在西方闪耀清澈的光芒时,Legolas敲响了Elrond的门。
精灵的睡眠更浅,也更警觉。Elrond没用多长时间就清醒过来,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看见Legolas以一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形象站在门外。束发的银额饰没有带,取而代之的是结垂在脸颊两侧的战士发辫,这让Elrond多少感觉有些陌生。
从第三纪末开始,他一直是一方属地的精灵领主,西渡之后定居南部广袤的森林,不断有西尔凡和辛达精灵慕名前来投奔,到第四纪末港口关闭为止,南部森林已经成了所有精灵属地中最大的一片。因此,就算他内心里仍是当年的绿叶王子,却仍不得不多少顾虑到自己在精灵臣民中的形象。他放弃了背着弓箭跑遍整个森林的爱好,戴上精灵巧匠打造的纯银额饰,穿上轻柔迤逦的长袍。除去轮廓过于柔和秀美的小脸,和那双璀璨的蓝色眼睛,他几乎成了他父亲的翻版,一个小号的Thranduil。
在Elrond的印象中,Legolas差不多有将近四千年没有这么简单粗暴地对待过自己的头发。
他来得很急,灿金一样的发梢上结着深夜的露水,许久没有动过的绿色褐色短装,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腰带也是胡乱一系,因为赶了不短的一段路,显得有些狼狈。Elrond忽然有了种可笑的错觉,似乎这里还是几千年前的瑞文戴尔,跟随他的养子希望游侠的精灵绿叶,风尘仆仆地站在他面前,自称是Thranduil之子。
他刚想开口问Legolas究竟出了什么事,对方却就这样站在他的门口,急不可耐地开了口,"我做了一些奇怪的梦……不,不是梦,它太真实了。我恐怕这些不祥的预感来自中洲,来自……我的父亲Thranduil。"
Elrond将门开得更大,示意他进来,精灵领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堵在这位长辈的门前很久了。他急忙略带歉意地低下头走进去,听见身后传来Elrond将门重新关好落锁的声音。"我知道我的行为很不妥当,如果打搅到了您,请您原谅。"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被Elrond制止。
"你的父亲还远在中洲毫无消息,我理解你的心情。"Elrond说,"更何况,你也并没有打扰到什么。"
拿来一盏灯火放在两个人面前,精灵大师缓缓将它拨亮,陈设简朴的房间里立时充满了温暖的光晕"你刚才说,你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关于Thranduil的。"
"是的。"Legolas回答,"即使对于梦来说,它也过于荒诞了。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幻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担心这是真正发生在他身上的灾难。我的心是这样告诉我的。"
"灾难?"Elrond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用词,"什么样的灾难?"
"我梦见他的光芒熄灭,而我的故乡被雪覆盖,剩余的族人们已经濒临灭亡。"说完这最后一句,他抬起眼睛看着Elrond,那双蔚蓝的眸子蓄满了悲伤,像是波涛起伏的海洋,"您预知到这样的情形了吗,Elrond大师?"
"没有。"精灵智者摇了摇头,"中洲的精灵光芒,从第五纪开始就已经衰落到了我难以捕捉的地步,他们的命运已不在维拉们的掌控之中,我亦无法再预知他们的未来。"
Elrond顿了顿,他看向因他的话而显得有些沮丧的Legolas,"但你不同。"他说,"你和你的父亲有着血脉的联结,或许经由这种联系,你仍能够从梦中感知他的状况。"
"也就是说,这个梦有可能是真的……"Legolas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他不敢再往下想,如果这个梦是真的,他所爱的精灵,将在中洲捱受着怎么样的苦难。
"我恐怕,它的确是真的。"
"那么他还会有西渡的机会吗?"Legolas几乎绝望,他只能反复地问着这句话,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Elrond接下来的话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梦,"精灵之光是维拉留在精灵身体里的,是精灵们与西方诸神联系的重要纽带,如果精灵之光熄灭了,即便精灵码头仍然开放,恐怕Thranduil也不能够再找到西渡的方向。"
Legolas沉默地垂着眼睛,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Elrond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怕自己说出的任何一个字,都会刺激到Legolas,而坐在他对面的精灵领主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并无任何情绪化的表现。
只有桌上那一盏烛火,越烧越短,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中摇曳。当那只短短的烛烧到尽头的时候,Legolas起身,披上了来时的披风。
"Elrond大师,很感谢您的帮助,我告辞了。"
Legolas转身欲走的时候Elrond一把拉住了他,"你不会离开维林诺,对不对?"那双清澈的灰色眸子里有着严肃的神色。Legolas英俊的脸庞隐藏在披风的兜帽里,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伴随着第一缕晨风那支烧短了的蜡烛终于走到了寿命的结点,带火的烛芯沁入尚未凝固的蜡油,微弱地吱了一声彻底熄灭。从那个露出来的精巧的下巴上Elrond没法揣测他是不是真的起意东渡,直到Legolas叹息一声,重新将兜帽摘下,"如果我只身离开西方,会对我的族人有所影响吗?"他问,"您能否预知到这样做的后果?"
“不能,维拉们对精灵们的最终安排不容我窥探。”Elrond叹息着摇了摇头,“但自第三纪后,从未有西渡后的精灵再次返回中洲的先例,维拉们也明令禁止这样做。”
“如果不经过精灵港口,偷偷出发呢?”
“西方诸神是大能者,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Elrond说,“他们无处不在,你根本无法逃过他们的监视。”隐藏在披风下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在掌心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我担心如果你贸然离开西方,会使你的族人们重蹈诺多精灵的悲剧。”
Legolas争辩,“这是不一样的。”他说,“我无意鼓动同族离开这片土地,除了我自己,也不会带其他任何精灵随行,只要找到父亲,我即刻便会带他一同返回蒙福之地,这样还不够吗?”他最后坦率地告诉自己的这位长辈,“我无法对自己的父亲置之不理,任由他经受痛苦却无所作为。”
“如果他不愿西行,我就返回中洲寻找他;如果他抛弃了身体,我就等待他重生。”
Elrond注视着昔日的精灵游侠,如今的森林领主,他的眼睛已经不再像四千年前那样,充满着年轻的光辉与色彩,只有坚定依旧灼灼燃烧。精灵大师知道即使自己不提供任何帮助,他也会一个人完成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