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他们僵硬得像是石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他的床边，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一缕金丝一样冰冷的长发仔细研究。

Thranduil的眼睛正好对上那水汪汪的蓝，可爱小姑娘拼命地伸长脖子，在他的左脸颊上印了一个吻。看着那湿漉漉的口水印小家伙开口，“你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Thranduil只好这样告诉她，换来了右脸颊上另一个口水吻。

“我是第一个发现你醒过来的人！”小姑娘骄傲地宣布，无邪的脸可以柔软任何人的心。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这里看着我。”

用力点了点头，孩子说，“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精灵。”“为什么这么想？”Thranduil问她。

“你和精灵一样漂亮。”孩子说着，又抓起一缕金发送到他面前，“祖父给我讲的故事里，精灵王的头发也是这样的颜色。”

“你是精灵王吗？”她问他，Thranduil想了想，“如果你觉得我是，那我就是。”女孩想了想，笑容像花一样在脸上盛开，她用稚气软糯的声音问Thranduil，“那你能给我精灵的祝福吗？”可爱的表情让Thranduil想起小时候的绿叶，也用这样柔软的声音向他撒娇，索要他的爱抚和亲吻。

他笑，点了点头，用手抚摸过那毛茸茸的头顶，“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精灵之友。”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小女孩还是欢呼雀跃地扑进他的怀里。Thranduil小心地把她抱开，安置在床边防止她过于兴奋而掉落下去。

“我睡了几天？”他问。

女孩似乎特别肯听他的话，顺着他的动作坐好不再乱动，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三天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躲闪着Thranduil的目光，像是偷偷地私藏下什么秘密。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开活了近万年的精灵的眼睛，他直起身体靠坐在床头，从容地问她，“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即使再聪明伶俐，那也终究是个只有Thranduil小腿那么高的孩子，精灵几乎可称坦率的直视让她无法再躲避他的目光，她只好仰起一张小脸，看进那苍茫的湖色眼睛，小心翼翼地回答，“睡着的时候，你在重复一个词。”

她说，“一直在重复。”

“那个词是什么？”

“Legoles……或者是legolans.”女孩沮丧地低下头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不会读这个词。”

“Legolas.”Thranduil纠正她的发音，念出这几个音节的口气异常温柔，“Legolas，是一个名字。”那双水晶一样的眸子闪动着，“是你所爱的人吗？”

“是的，是我所爱的人。”

Thranduil离开的时候正下着大雪，天气糟糕透了，Stoa的小酒馆差点被大雪埋住，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用冰镐清出了一条仅可以容纳一人通行的小道。

他们在龙骨雪山脚下分别。Thranduil问他，“Elros……他怎么样了？”“我们安葬了他。”Stoa回答。Thranduil先是无意识地用自己的语言低声说了句谢谢，回过神来时发现人类正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便将那句话又用通用语重复了一遍。

“你有你先祖的遗风。”Thranduil这样对他说，Stoa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果然也是个精灵。”Thranduil没说话，在人类眼中这就是默认的表现。雪还在下，远处的景物已经被天空中飘舞的雪完全遮蔽，树林已经不见了，只有山峰的影子还在天边绵延。

Thranduil慢悠悠地取下手中的戒指递给他，“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Stoa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接过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看着似乎有些错愕的精灵，他笑得十分开怀，“虽然我喜欢精灵，但别以为我就会拒绝这个，我可是很穷的。”他随手把那枚戒指揣进兜里，“你还喝了我那么多的酒，就当是付了酒钱了。”

“你知道吗？人类，对于精灵来说那些酒有点过于寡淡了。”Thranduil嘴角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但味道确实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今年的霜尽日庆典大概要泡汤了。”Stoa似乎很为自己的生意担忧，深邃的黑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遗憾，“不过，幸好还有下一个。”

“如果这就是最后一个春天了呢？如果冬天永远都不结束了呢？你有没有想过？”美丽的精灵在他想不到的时候开了口，Stoa看向Thranduil的眼睛，他的目光在风雪里却平静得让人心悸。

他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也没有想过。但我始终觉得这不会是最后一个春天。”他说，“也许冬天会很长，也许会长到我根本接受不了的地步，但我想春天会回来的。或早或晚，它总会回来。”

精灵极有深意地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毫无惧色地走进了幕天席地的风雪之中。他的灰色披风，在怒烈的风里猎猎作响，满眼惨白之中张扬得像一面旗帜。Stoa突然想起来，他还是不知道精灵的名字。

Thranduil一步一步地走向已经落满了大雪的密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让他眼前一阵阵涌起黑暗。精灵火焰已经快要消失，留下来的只有痛苦和寒冷，他在翻过最后一道陡坡的时候终于不慎一脚踩空，毫无抵抗地一直滑下山坡，仰面摔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