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a说完这句话,便默默地在前面为Thranduil引路,一道都沉默着,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两个人一道穿过积雪的后院,几个酿酒的很难看的大瓦器散布在阴影的墙角。
穿过堆放着各种杂物的储藏室时Thranduil提出了一点质疑,"你说的那个精灵,就在这里休息?"男人抓了抓头发,"没有办法,他很受欢迎,又暂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他很陈恳地看着明显有些不悦的陌生人,"为了他的安全只好如此。"
Thranduil停步,拧着眉头看他,好像并不因为这样顺理成章的解释,就认可他把自己的族人藏在脏兮兮的储藏室里。
Stoa对着这个难缠的客人无奈地解释,"我条件有限,这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了。"精灵王思索了一阵,其间他颇不善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小酒馆的主人,直到对方已经受不了他强势的威压感,几乎要转身离开的时候,Thranduil才慢慢地说了四个字,"带路吧。"Stoa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逃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
这个有一头金发的美丽客人,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这样说多少有些肤浅,可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会首先被他超出常人的秀美姿容吸引。和人类惯看的粗犷、健壮……都有所区别,那是只能用"美"这个字来形容的美。
这样的一个人发起怒来却又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让Stoa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美不一定是柔弱的,甚至也不一定是需要保护的。这个强势又美丽的访客,当他以一种质问的庄严的姿态站在Stoa面前的时候——他高傲得让他想立即臣服。
他沧湖色的眼睛十分明亮,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像是父亲向他形容过的样子,那些精灵们喝了烈酒,渐渐恢复了生机和活力,发出玉石一样美丽的光辉,纯银和纯金的混合体,真正的精灵之光。
他又偷眼瞄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Thranduil,或许因为情绪已然淡去,那种摄人心魄的威压感也消失了,Thranduil又一次带上了兜帽,掩住俊美的脸孔和初阳一样灿烂的金色长发,重新变得平凡无奇。
沿着隐蔽的梯子和绳索爬下去,Stoa和Thranduil停步在一扇破败的木门前。"到了。"Stoa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为Thranduil打开那扇门。
木门颤抖着逐渐向内倾斜,由于年久失修,门扇和轴承接触摩擦的声音如同利刃刮进骨头一样令人难以忍受。门后的世界向着Thranduil毫无保留地展现,而那个世界,足以激起任何王者的怒火。
一个身影静静躺在床上,虽然不失精灵一族特有的流畅秀美线条,可是却更加瘦弱佝偻。伤痛的折磨,黯淡了本应闪耀的精灵之光。似乎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精灵费力地撑起身体向外看去。
Thranduil原本以为那会是Galion,可是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Elros伤痕累累的脸。
他露出来的肢体上缠着不少纱布,伤口虽然确实经过了一定的处理,可如此粗糙和不专业的手法,对于接受治疗的人而言无异于另一场酷刑,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止住血的流动,使其不致丧命。白皙的颈项无力低垂着,其上依次烙印着勒痕,鞭痕和其他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伤痕,有一些是淤肿,另一些则是外伤。
原本明亮的眼睛只剩下一边,另一半则被浑浊肮脏的纱布盖住,如同被灰霾掩盖的星辰。他大张着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眸子里闪着戒备和恐慌。
Thranduil走到他的床前,伸出手摘下了兜帽。金色的长发似乎在辉映着天窗里偶尔透进来的几丝微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Elros的脸。精灵惊喜交加地开口,刚想开口说什么,当他一眼看见站在门框边没有走近的Stoa时,又颇为忌惮地住了口,换成辛达语,叫了一声王上,做出恭敬的手势。精灵族是情感淡泊的种族,可是Elros看着Thranduil的眼睛却是如此的热切,他的父亲母亲都是英勇的精灵战士,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王宫卫士的一员,也曾在抗击索伦的南疆战役中与精灵王并肩作战。
如同那个年代的许多精灵一样,对于Thranduil,他一直怀着极其热忱的信仰、敬重和拥戴。Thranduil走上来,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个警惕紧绷着的身体在接触到他的温度之后悄无声息地放松。
他抚摸着这辈分相当于自己孩子的精灵,在他耳边用辛达语低声说着安慰的词句,虽然与他所受的伤害比起来万不及一,他却还是希望这些言语,能够稍减他内心的痛苦。身体上巨大的痛苦已使他形容枯槁憔悴,如同深秋枫红一样耀眼的长发现在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背上,有一些还缠绕在颈项之间,映着皮肤惨白的颜色,干涸的血迹一样触目惊心。
“这些伤口。”Thranduil小心翼翼地用手抚过他手腕上的纱布,“他们还没有愈合。”他说,同时眼睛看向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的Stoa,语言也换成了人类听得懂的通用语,“你是什么时候救下他的。”
“三个月前。”小酒店的老板显然对眼前的这一幕极感兴趣,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个金发的客人是在向自己发问。
“他们应该早已经愈合了。”
Elros听了这句话,苍白的小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那样的能力似乎消失了,精灵之光……它们也消失了,我找不到它们。”他用双臂将自己环绕起来,“我感觉冷。”
最后一句话让Thranduil心中大为震动:外界哪怕是严寒或酷热,对精灵的影响都极其细微。他试着去探查Elros的精灵之光,却震惊地发现他们已经几乎燃不起来,更不用说支撑和维护他那摇摇欲坠的灵魂。
“你的光芒正在减弱……”他一时不查,这样的话低声溜出了嘴边。床上那重伤的精灵静静地听着,好像对于自己的宿命并无反抗的意愿。
维拉的福佑已不再眷顾着中洲那些依然徘徊不去的首生儿女,精灵的力量正在持续衰退,早在第一片霜雪阴影笼罩绿叶森林的时候Thranduil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只是没有想到这种衰落会来的如此之快。
他体内的光也早就有了熄灭的迹象,彼时他只以为这是森林汲取过多的正常结果,看着疲惫苍白的Elros他终于明白了,这是所有滞留中洲的精灵不可违逆的共同结局:他们将日复一日变得衰弱,孤独,空虚,却唯独不能死去。
那不是伊露维塔赐给他们礼物。
“听着,Elros,”Thranduil稍稍提高了声音以便他听得清楚,“你愿意回到阿门洲吗?”Elros怔了好一会才仿佛突然明白了Thranduil话中的意思,“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诚实地回答,“我不想抛下我的母亲和妻子。”
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尔凡精灵,骨子里刻着对自由和森林故土的热爱,维林诺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遥远得有点不切实际的幻影。
“很好。”Thranduil仿佛对他的回应十分满意,“现在安心去休息,等我去做一些准备。过一会儿咱们就启程返回绿林。”Elros机敏地听出了他话中的隐意,一向对国王的命令言听计从的卫士此刻却急不可待地反驳,“森林压在您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您不能再动用福分,这太荒谬了!”
“不错,我的力量也正在衰退,坦白地说,甚至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快。”Thranduil回答,“但我想,救回一个精灵还是绰绰有余的。”
Elros开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被Thranduil用眼神制止,“别阻止我。”他的语气变得悲伤,却不易察觉,“那让我感觉自己无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自己的子民也保护不了了?”看着他坚决的眼神Elros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劝这位固执的王者改变主意。
Thranduil转过头,问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动静的Stoa,"你听说过王剑草吗?"人类回以一个全不知所以的茫然眼神。精灵王换了个说法,"那阿夕拉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