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rond!你给我出来!”这样毫不客气的一声怒喝在和煦的初晨回响在阳光灿落的瑞文戴尔,而那被召唤和诅咒的对象,毫无疑问,正是瑞文戴尔的主人。
Elrond有些惊诧地打量眼前许久不见的金发故友,完美无瑕的轮廓被愤怒灼染出极具震慑力的气势,苍湖一样的眼睛也被怒火烧透了,正紧紧盯着他,好像单凭目光就能在他身上灼出窟窿。
他下意识地退却一步,避开Thranduil的愤怒锋芒,随手抽过一把椅子,“坐下,Thranduil,好好说。”
“我问你,是你指名让Legolas护送持戒者去末日火山的?”Thranduil坐了下来,余怒未消,甚至不愿看坐在他面前的精灵大师一眼。
“Legolas自己作出了这个要求,我不能拒绝。”Elrond仔细斟酌着,尽量将话说得委婉。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做的决定!”
“不错。”Elrond傲然仰起头,他是不愿招惹这位爱子如命又很爱记仇的故友,可推卸责任却更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很好,看来时间除了削减你的发际线之外,并没给你带来什么更加不可挽回的变化。很好,还是一样的敢做敢当,Elrond.”Thranduil讥嘲地冷笑,接连说了两个“很好”,这反常的表现弄得林谷领主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果然,Thranduil下一句犀利的质问,伴着渐渐加深的凉薄笑意如期而至,“我听说Elladan和Ellohir都曾经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看着Elrond僵硬的表情他又适时地补充一句,“还不止一次。”
“果然,让别人的孩子去送死,更符合你们这些智慧诺多的价值观,对不对?”
Thranduil这一番话已经算得是相当恶毒了,一贯以温和宽厚著称的Elrond也不禁面带薄怒出口反驳,“你有问过Legolas的想法吗?你大概不知道,由他去参加魔戒远征队,正是他和Elladan相互商议之后得出来的最终结果,而Ellohir,也是由Legolas亲自出面说服的。”
借口!赤潮染上英俊脸庞,苍冰眼眸渐渐涨起滔天怒意。你参加过最后联盟之战,你亲眼见识过那万恶之源的可怕,你知道这趟旅程有去注定无回!
Thranduil一句也没能说出来,只是定定看着地面,白皙如玉石的手指攥在精美古雅的椅子扶手上,直至指节渐渐发青。
只因Elrond那句话,刀一样戳进他心里:“你有问过Legolas的想法吗?”
就这一句,他便无力反驳,无力再做任何评价。故意疏远他的时候,那孩子的眼光里起先还有惊讶不解,后来便只剩深邃刻骨的冷,蔚蓝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他温柔的母亲,却比她更刚毅硬朗,冷到极致,Thranduil注视其中,彷佛透过凛冬绿林一望无际的枝桠,看见冻结了的,纯碧如洗的天空。
他反复地告诫自己,绝不能放纵Legolas天真到近乎无理的爱,那会将他们两个双双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那孩子又一次托醉逃席,靠在自己怀里像是幼年精灵一样耍赖不走的时候,他看着那双大雾弥漫的湿润眸子几乎就要被燃尽全部理智。
直到红润的唇凑近,带着淡淡的果酒香气迎面扑来,Thranduil终于稍稍恢复了清醒,他极小心地偏头,躲开那个用意不明的亲吻。
业已成年的王子皱起秀致的眉,勉强对上焦委屈地看着父亲,很像小时候撒娇似地抱怨父亲为什么不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给他一个吻。
那时的坏脾气国王面对他却好像永远有用不尽的耐心和温柔,即使桌面上摆着的公文事关索伦来袭半兽人入侵Saruman和Gandalf终于喜结连理,Thranduil也能面不改色地把它们扣在桌面上,再用柔软的嘴唇贴过他的额头。
而现在,他却只能这样侧头躲开,语气沉静淡薄,“Legolas,去休息吧。”蔚蓝天空,被深深的失望打上黯淡的阴影。
“送我回去好吗?”Legolas低下头抿了抿嘴,声音干涩发哑,“Adar.”
从此Legolas极少再主动亲近他。自请去了阴影最为深重的森林南疆担任队长职务,名曰历练,实质原因父子两个都心知肚明:相见只有尴尬冷淡,相见不如不见。
再后来,Legolas身边有了Elladan,长他数百岁,但在精灵宗族中却算得年龄相近,林谷双生的长子和幽暗密林的新叶,Elladan继承他父亲的儒雅持重,Legolas从小在能歌善舞,心思单纯的西尔凡精灵堆里长大,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常常是快乐的,眼睛里笑意盈盈。
那精灵族中最动人的歌喉,吟咏过无数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歌谣和诗篇。
只是他再鲜少对着Thranduil,露出全心全意信赖迷恋,毫无防备的笑容。
Thranduil最怕他那一句恭敬的“吾王”。
……
面前是最后联盟时期便结识的劲敌兼好友,金发国王下意识地撇开头,掩饰住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异样情绪。
Elrond心里轻声叹息不止,“远征队还要进行几日的筹备才能出发,你……要去见见Legolas吗?”
Thranduil微微垂着头,不置可否,Elrond与他身高相仿,此时却只能看到那片淡金色的发,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彩。
“这么匆忙地过来,你也一定十分疲惫了。”他压低声音,口气不自觉地温柔起来,辛达语几个不明显的音节转弯处被他温柔的语调琢饰得愈发含糊,低沉,有某种歌谣一般的优美,“我会为你安排住处,不要连夜回去。”
他穿行在瑞文戴尔清澈如玉石的溪流之间,在Thranduil的印象里这里似乎总是好天气,日光清朗,月光温存。与渐受阴影侵袭,日复一日枯萎病态的黑森林几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驰名中洲大陆的“最后之家”,是所有挣扎在黑暗阴影里的精灵,人类,乃至矮人,所有不愿臣服于黑暗的种族心中最后的一道光明……也是风之戒庇护下最后的虚假繁荣。
“不会持续太久的,你该明白这点。”Thranduil走在Elrond身后,一反适才的沉默,淡淡开口,“一旦至尊魔戒被毁,瑞文戴尔会彻底失去风之戒的庇护。”那精灵智者回答,“我知道,”他嗟叹,语调却依然坚定,“但那祸害必须被销毁。”他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看向Thranduil,灰眸子比盛夏缀满繁星的夜空还要清澈,“精灵三戒的消亡会带走很多东西……这毋庸置疑。可是跟整个中洲的命运相较,这点风险,我们都承担得起。”
还是一样的悲天悯人,还是一样的多忧多思,还是一样的,一样的一副以中洲为己任的做派。Thranduil很想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可他不能——他终究是受众神眷顾的首生子,是最公平正义的光明生物中的一员。
可一想到这或许要以牺牲他最心爱的那位精灵为代价,那双沧湖一样的眼睛就又一次覆上了深深的阴霾。
他的绿叶,还那么的纯粹干净,不染纤尘。他见识过的黑暗不过是幽暗密林南疆那些只知道挥舞着八只脚嘶嘶怒吼着虚张声势的蜘蛛。那些是什么?八只脚的多毛怪!脑子只有花生米大小的白痴!尚未进化完全的低等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