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呼延采薇与他相识几世春秋仿若昨日,然而尘世千万如昙花一现,而时如逝水,却永不回头。
“师父之事今日便毕,未知此次前辈来到长安,会逗留多久,可有需要清姣相助之处?”
祭拜过了采薇,清姣命下人给谢衣在府上安排了一间客房,时候尚早,清姣便与谢衣两人在房中相谈。
“不敢当,谢某不会在此逗留太久,待拜会了定国公之后,明日一早便会启程离去。”
“前辈何以如此匆忙?”
“我自有苦衷,多年来我隐姓埋名四处奔波,更疏远了昔日友人,是有我无奈的理由,望清姣见谅。”
“既是如此,前辈亦无需勉强,清姣不过问便是。”
“多谢。对了,有一事,谢某尚需向清姣了解。”
“在下明白,前辈想知晓昔年大漠之中,您交给绍成的那个孩子,如今情况是否?”
“正是,未知这几年,他过得可还好。”
“无异这个孩子,”谈到无异,清姣似是无奈的扶着额头,但遮不住一阵浅浅的笑意挂上了脸颊。“说起来还真的是颇讨人喜爱又惹人气,平日里他倒也孝顺,好听的话哄得我和他爹爹开心不已,但他天真爱玩古灵精怪,多年来定国公府里我的花花草草不知被他糟蹋了多少去了,不论怎么说他就是死性不改,哎……”
“无……异……”清姣絮絮叨叨唠叨了许多,谢衣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喃喃道。
“噢,说来清姣差点忘记了,我和绍成为这个孩子取名乐无异,绍成说这个孩子天生身体羸弱,恐怕很难健康成长,故取此名,也是祈望天地诸神开明,能护佑他一生周全。”
谢衣点了点头,认可了清姣所言。
“这么说来甚好,昔年我找到他时,他深受捐毒战场上魔浊之气侵染几乎频临夭折,不知如今这个孩子身体状况如何?”
“说到这个,这孩子也是颇让我头疼,幼时起就是三日一小病,十日一大病,任是我等请遍了长安名医,他从小吃的药罐子几乎和饭差不多多,但仍旧是收效甚微。正如前辈所言,绍成也曾道这个孩子出生起就受污浊之气侵袭全身,虽然当年事已时过境迁,但这个孩子身体情况却并未好转。我们也为此问遍了长安名医,可是看过的医师都说这个孩子命数注定难以长久,若要助他平安长大,恐怕只有激励他靠学武一途来强身健体,虽不能完全解病情,但至少也可多保几年平安命寿。”
“想不到竟会如此,既是这样,定国公一介大将剑术卓绝,必定已教授他剑术了。”
“哎,头疼便是在这里,这个孩子生性似是对剑术十分排斥,愣是我等几番相劝,也不肯学剑,即使敷衍学了,也只是学个一招半式便半途而废,虽是自他五岁起他父亲就已教他基本功底根基,但至今他的剑术武功,仍旧无所进展。”
“不愿……学剑么?”
谢衣默然,回想起当年捐毒刀剑零落一地,断壁残垣之景象,那个孩子的母亲将尚在襁褓的他护在身下而自己惨死血泊之中,是否那年血流成河的悚然风景,早已在无意识中深深刻入那刚出世的孩子眼中呢?
都说武者,乃为天下止戈,然而当年他满目所见,只有一片血流成河,多少魂魄支离破碎。
“说起来,我总担忧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前不久无异又大病了一场,病中昏迷三天三夜,我等请过医者,但医师却说这个孩子身体天生异样,如果就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可活的命数,只怕已不超过五年。”
“五年!这……”闻言,谢衣也不住惊异道:“此事无异自己可知晓?”
“无异还这么小,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事实上我也不愿意强逼他学武,做他自己不愿做之事,但一想到这个孩子才这么年幼,就没几年可活,我心中也是百般难过,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过傅清姣之言,谢衣心中也是沉重万分,当年他从那个女子身下救出奄奄一息的无异并交给乐绍成,原本指望如此能保这个孩子度过劫难,平安长大。
却不想十年之后的今天,他却被告知这个孩子已命不久于人世。
望着对面清姣,谢衣想她的内心必定也是哀痛万分,适才经历丧师之痛,膝下视如己出的稚子又是朝不保夕,天意如此弄人,人心却何能以堪?
“清姣放心,无异之事,谢某会多加留意,当年捐毒之事另有蹊跷,谢某自会想办法弄清事实真相,或许也可找到适当途径,解决他的问题。”
“如此,便劳烦前辈了。”
“哪里,若说劳烦,这多年来照顾无异,乐将军和清姣你,才真是辛苦。”
“前辈别这么说,这么多年以来无异于我二人早已如亲生孩儿一般,不言辛苦二字,我夫妻二人不求他闻达朝野,或是名扬天下,唯愿他能健康长大,一世安然无恙,便是心愿已足。”
每当谈到无异,清姣言中带着温情无限,谢衣忽觉人世变迁过境,有些感情却永远不可能改变,乐绍成也好,傅清姣也好,无论是朝堂高臣,或是名闻喧嚣的天玄教大偃师,都抵不过此刻的真实,世间最怜者,莫过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