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城,自古便是人人向往的繁华都城,那里有着碧玉成阙的重楼阁宇,人来人往的市井街道,儒雅飘逸的书生们醉生梦死,簪花别发的女子信步款款。
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长安最美风景的却是每年三月季节时,桃花纷飞满城都的醉人心扉。
谢衣踏入长安时,正是这桃花绽放最美的季节,街头巷尾的桃花树迎春而放,每当风吹过,便有花瓣纷纷扬扬随风飘落,落满街头小巷,和来往人们的头发肩膀。
去年同看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伤感看了看那桃花飞舞的美景,继而谢衣朝长安城南一座大宅子行去。
定国公府,长安大户人家无人不知不晓,然而这几日,却是青灯悬梁,素白纱幔布满高堂,灵堂之前定国公夫人傅清姣一身丧服,神情恍惚地问身边人今日时节,只见吉祥躬着身,向傅清姣如此言道。
“夫人,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娘亲娘亲,你怎么啦?”
身边稚嫩的声音响起,傅清姣回头有些溺爱地摸了摸无异的头,心中思量到,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无异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了惹人喜爱的小公子了。
“没什么,无异,走,我们一起去看望呼延奶奶吧。”
“嗯!”
拉起无异的小手,傅清姣带着他缓步走进室中灵堂,七日前,她的恩师呼延采薇辞别人世,恩师于这尘世间辗转度过了一百多个春秋冬夏,如今别世,偌大的灵堂也只余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她和她的家人之外,再无吊唁之人。
傅清姣转头对吉祥等下人淡淡道:
“今儿头七你们守好便是,过了今日,一切该散该去的,也自然随风而去了。”
正言说着,便见家仆如意匆忙上前拱手道:“夫人,外面有一位戴面具的客人前来吊丧,他自称姓谢。”
“戴面具,姓谢?”傅清姣喃喃重复着吉祥的话,一瞬迷茫过后,随即恢复了平静。
“娘,是谁来了呀?”无异天真问道,小手扒着清姣的手。
“没什么,无异你先自己去院子里玩吧,娘要去见客人。”
“好的,娘亲。”
看着无异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厅前,傅清姣稍微整了整自己的装容,向如意道:“如意,将那位客人请进来吧。”
白纸悼词,苍烛照蜡,没有丧葬场面的匆忙,只有一片刺目的素缦随风轻舞,当谢衣被领着走进灵堂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安静到了冷清的景象。
没有如寻常人家的哭天喊地之声,呼延采薇走得是如此寂寞,只是谁也无法说什么,采薇本就命长于常人,如今她生前结识之人除了其唯一亲传弟子傅清姣与自己基本都已亡故,哪还能再寻得几个可为她吊唁之人呢?
原来一个人在世上活得越久,生前身后就越是孤单零丁,可叹古来多少帝王将相,今朝又有多少尘世之人,一辈子愚蠢执着追求着那孤寂到逃不出轮回的长生不老。
“想不到清姣有生之年还能得见恩师故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偃术大师。”
采薇灵堂前,傅清姣语带寂寥,谢衣面具覆颜默然未语,一袭白衣缓步,傅清姣未有多言,只是默默为他递来了三柱清香。
清香缭绕指尖,谢衣轻拈祭香一拜首,再拜,三拜,动作冷静却极其缓慢,礼行完毕他在那方立身无声了许久,虽然带着面具,傅清姣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和神情,但这压抑严肃的气氛,却能让人感觉到面前之人,心下似也是万般沉重。
三柱清香灵前雪,回首百年身已诀。
“人生百年如梦如幻,弹指一瞬故人已远。从此人鬼殊途,此生此世,谢衣……竟已再无缘得见采薇昔年风采……”
“谢大师……”傅清姣俯首恭敬道:“昔年恩师在世之时,每每对我提起您,莫不充满了敬仰。多年来未闻前辈音讯,恩师几乎以为您已经……已经……”
“我明白。”
“十年前,绍成说他在边荒大漠的捐毒小国遇见到您时,说实话,我当时还不甚相信,可我将事情经过告诉恩师,恩师便一口咬定那人非你莫属,从那之后恩师就一直期望有生之年还能与前辈您见上一面,可惜……”
傅清姣一时间觉得再也说不下去,谢衣也未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傅清姣静静观察谢衣,身形未动一身冷热,但却不知这面具下的神情,是毫不在意,还是伤心无限。
“是谢衣,有负采薇数十年来的相交之心,辜负了故人的一片挚情。”
谢衣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