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原本希望将白流雪学员安置在‘莎莉花疗愈圣所’,”哈松莲一边领着三人穿过医院明亮整洁、充满柔和魔法灯光的大厅,一边低声解释,“但那里蕴含的世界树本源生命力过于磅礴,对于人类的躯体而言,长期暴露反而可能造成负担甚至伤害,因此作罢。”
“是啊……”
阿伊杰低声回应,心神不宁。
跟随哈松莲的脚步,沿途遇到的精灵医师、护士乃至病人,都自觉地为这位气质冷峻的骑士队长让开道路,投向三位人类少女的目光中带着好奇与一丝隐约的了然。
乘坐魔法驱动的升降梯直达顶层,光滑的月白色金属门无声滑开。
眼前是一个异常宽敞、明亮、静谧的单人病房。
房间几乎有一间小型教室那么大,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地上铺着浅金色的柔软地毯。
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天空花园”高处的开阔景致,流云缓缓飘过。
房间内充斥着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源自墙角几盆散发微光的魔法植物。
而在房间正中央,那张宽大、洁白、铺设着柔软丝绒床单的病床上……
一个少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面容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沉浸在美梦中的细微弧度。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病号服,被子盖到胸口,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色泽健康,看不出任何外伤或病态的痕迹。
他就那样睡着,呼吸均匀绵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只是陷入了异常深沉、不愿醒来的梦乡。
“白流雪……”
阿伊杰低喃一声,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几步,停在床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床上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面容。
普蕾茵和洪飞燕也默默走到床边,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他。
少女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抬起,投向站在病床另一侧的一位年长的精灵医师。
他有着尖长的耳朵,灰白色的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面容严肃,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医师长袍,胸前佩戴着一枚造型复杂的翠绿色徽章,那是代表高阶治疗大师的认证。
此刻,这位大师的脸上,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深切的忧虑与一丝困惑。
“生命……中毒。”
年长的精灵医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和此刻无法掩饰的沉重。
“生命……中毒?”
阿伊杰困惑地重复,湛蓝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这个说法……好陌生。是我创造的术语,所以……”
“生命是‘好’的东西,如果‘中毒’了,不应该是充满活力、甚至过度亢奋吗?怎么会昏迷不醒呢?这有点……奇怪。”
阿伊杰努力理解着,试图用逻辑去分析这个完全陌生的概念。
医师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充满无力感的笑容。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辽远的天空,仿佛在向那亘古的自然法则寻求答案,又像是在逃避少女们充满期盼与恐惧的目光。
“你知道,婴儿在母亲体内孕育、最终出生降临世间的那个瞬间,会释放出怎样磅礴的生命力波动吗?”
医师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奥秘,“那是在极短时间内,从‘胚胎’到‘独立生命’的终极蜕变所迸发的能量。随后,这股新生的洪流会迅速平复、收敛,进入稳定成长的‘常态’。”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床上的白流雪,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人类……或者说,绝大多数已知的生命形态,其躯体与灵魂的承载能力,都是有其极限的。太少的生命力,会带来虚弱、疾病、死亡。但太多、太猛烈、太本质的生命力……同样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就像过于汹涌的洪水会冲垮堤坝,过于炽烈的阳光会灼伤幼苗。”
他仿佛在寻找最恰当的比喻。
“现在,发生在白流雪学员身上的情况,就类似于……一个婴儿,在‘出生’的那个瞬间,所爆发的、足以塑造一个全新生命的‘本源生命力’,被某种方式‘固化’、‘滞留’在了他体内,并且……持续不断地‘爆发’着。”
“啊……”
洪飞燕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声,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白流雪平静的睡颜,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安静地睡着……内里,却经历着如此诡异、如此凶险、超越常理认知的“风暴”?
“怎么……才能治疗呢?”普蕾茵的声音干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医师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承载着巨大的挫败感。
“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我治疗过精灵、妖精、矮人、人类,甚至……一些特殊的能量生命和灵魂残响。各种稀奇古怪的伤势、诅咒、魔力紊乱、灵魂创伤……我都见过,也努力寻找过解决方法。”
他再次看向白流雪,目光中充满了身为医者却束手无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