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无法停下。
这真的还能称之为“意志”吗?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她的行动就已经超越了意志的范畴,变成了某种更深层的、接近本能的驱动。
就在某个瞬间……或许是最后一级台阶前,或许还差得很远……她试图再次抬起仿佛灌满了铅、又像是早已断裂的右腿时,却发现……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肌肉不听使唤。
灵魂的剧痛仿佛也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变成了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身体,顺从了重力与疲惫的呼唤,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倒下。
‘啊……’
一个清晰的预感,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即将黑暗的意识。
如果……就这样摔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不行……’
不能在这里结束。
如果我倒下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救我了。不,更重要的是,就没有人去……接他回来了。
然而,倾斜的力量已经无法逆转。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最终的坠落,与或许随之而来的、永恒的黑暗或解脱。
噗通。
身体撞击的闷响传来。
然而,奇怪的是……预想中坚硬冰冷的台阶撞击感并未传来,也没有继续下坠的失重。
虽然意识模糊,但似乎……一点也不疼?
也许是因为之前承受的痛苦太过强烈,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撞击根本不算什么吧……她迷迷糊糊地想。
“说好了……时机到了,我会为你‘开辟’回来的路。结果,是你自己……爬上来‘接’我的?”
一个声音,带着熟悉的、那种总是介于认真与玩笑之间的、有点无奈又有点惊讶的语气,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泽丽莎那几乎被痛苦与疲惫碾成齑粉的灵魂,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她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光影摇晃。
但一张脸,一张她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反复勾勒、在绝望深渊中拼命抓住的脸,正无比清晰地、带着真实的温度与关切,倒映在她涣散的金黄色瞳孔中。
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轻浅的呼吸,拂过她汗湿的额发。
‘啊……’
成功了。
终于……爬完了那仿佛无尽的地狱阶梯,到达了……他的身边。
全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所有的痛苦、坚持、恐惧、渴望……都化为了此刻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决堤而出。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力地、彻底地倒在了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微笑。
那是她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令人震惊、最不可思议、也最神圣的景象。
而将她从地狱阶梯尽头抱起、此刻正一脸错愕与担忧地低头看着她的少年……
白流雪,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低头看了看怀里这个狼狈不堪、泪流满面却又带着奇怪笑容的红发少女,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用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松了口气、以及他特有的、那种绝境中也不忘调侃的调调,真心实意地惊呼道:“我的天……你这是怎么回事?脸色难看得……像是刚生吞了一整个没放蔬菜的、烤焦了的‘巨魔肉排汉堡’?”
如此渴望相见。
跨越了时间,承受了炼狱,几乎燃尽灵魂才得以重逢。
而重逢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种既不优雅浪漫、也不好笑、甚至有点冒傻气的玩笑。
就连这一点……也太像“白流雪”了。
确实是白流雪,没错。
泽丽莎没有回答,也说不出话。
她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泪水更加汹涌地流淌,浸湿了他的衣领,但那嘴角的弧度,却越发上扬,最终变成了一个无声的、却仿佛凝聚了所有星光与希望的、无比明亮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