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拿了苹果削皮，递给顾成明，他接过去脆生生咬了口，眼睛还是盯着笔记本电脑。她听说顾成明想专心演戏，就把晨铭娱乐交给了职业经理人。刚刚的视频会议看上去顾老先生没什么意见默许了他的决定。

按了遥控器，低声呼了声：“开始接电影了呀！”许颜看到娱乐媒体簇拥着顾成明，在密密麻麻的话筒前，他一脸从容地说首次出演电影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旁边的人合了电脑，懒懒地往病床靠枕上躺，也随着颜颜看着电视里的自己。

“这个电影我仔细看了剧本很不错，而且姜导圈子里口碑也是数一数二了，到时候效果应该会不错。”

“你演的好像都没有效果不好的。”许颜转头看他，笑起来眼波流转的。

顾成明低笑了声，许颜补了句，“我们班的女生都是你粉丝，十个女生里有九个的抽屉里放了你的海报。”

许颜脸色还有些发白，肌肤像是白的要透明了一般。因为比昨天舒服多了，说话的时候更显得眼睛神采熠熠。有十七岁女孩子脸上的寻常的天真，还有乌黑的双眼里藏得深深的，不与年龄相符的犹豫和深邃。很难得八卦一下顾成明，他也兴起想逗逗她，笑笑看着她问：“那你呢”

许颜脱口而出“我没有！”，过于急于否认倒显得挺不待见顾成明。他也只是笑。

“我可以看到真人呀就不用看海报了。”

很在理，他扭了头靠近了些问，“和银幕里看着有没有很大差别。”

“银幕里感觉更立体，真人五官看着柔和一些。好像真人看着更瘦，嗯，好像是要更瘦一点。”她比划比划着顾成明脸两侧。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你…不会节食吧？”

顾成明弹了下她的额头，立刻从吃惊的表情变成惊愕吃痛状“节什么食，成天拍戏超过十二小时自然瘦了。你怎么回事，爱美了？要苗条了？穿着校服的小短裙，给你送外套也不穿美得来医院了。”

“没有…那天直接被梁乐拉去看篮球赛了”

小马站在门口看着顾成明靠在床边，许颜套着松松垮垮老气的病服，盘腿坐在床上一副委屈解释的样子。都越来越像正常人了，不管顾成明还是许颜，看上去都慢慢像是有温度的人了。

小马拎着早餐进去接话“颜颜，你看的球赛是不是去看把你抱来那个男生了…”

“啊，对啊徐嘉容，不…不是不是的”许颜惊慌地挥挥手，瞟了一眼顾成明，他侧着脸看不清楚表情。

小马暗自看在眼里心里窃笑，还真是家长范儿了顾成明，嘴里继续逗她：“那徐嘉容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的…”

“颜颜没事儿你都十七岁了，你哥成明啊十五岁都正儿八经开始风雨无阻地每学期一个女朋友了。要不是这两年忙着拍戏，估计数据还会稳定增长。”

“真的吗？一学期换一个啊…”

顾成明不置可否，只是朝过来听不出情绪道，“颜颜你的物理成绩，很糟。”

小马都替颜颜翻了个白眼，真的家长附体。

中午顾成明离开了，小马留下来正好梁乐他们过来。梁乐眨巴眼，“咦，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许颜心慌，这么位爱看八卦杂志的小姑娘肯定看到过马泽萧的照片。且不说和顾成明在一起天天各种被偷拍，他自己生来一副好皮囊，在机场都有过街拍类专题。连顾成明都有一次半开玩笑道，小马，不做艺人都可惜了，我有一半照片的浏览量是看你的。小马也反映过来打马哈，小丫头你们把颜颜送过来的时候昨天刚见过啊，哭成泪人都不记得了。我是颜颜她哥的朋友，你们叫我小泽哥就行。

“现在烧退了吗小颜。”徐嘉容在旁边轻声问。

梁乐和大桥听到那声“小颜”彼此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

可许颜身子一震，妈妈也是这么叫的。她没有理会他们俩八卦到快绷不住的脸。她歪着头，看着徐嘉容半坐在窗台，光线细细地照进来。他看着她，不是青春期对一个女孩子有好感那种寻常青涩的目光，眼神里分明有些什么，比如，心痛，或者说，怜悯。她也看着他。

许久，她淡淡开口，疑问句却语气肯定：“徐嘉容我们很早认识了是吗”

梁乐、大桥，连同马泽萧都一并怔住。许颜抿着嘴，看着徐嘉容，好像他脸上一丝一毫表情都不会轻易放过。徐嘉容也同样看着她。时间被拖得很漫长。病房里五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是。”

马泽萧说去买些东西，梁乐和大桥会意地带上门跟着出去。病房里只剩许颜和徐嘉容，徐嘉容缓缓展开笑容。

“小颜那时候你十二岁，我妈妈和你妈妈是同一个病房的，我妈妈也是胃癌。那时候你也很乖，乖乖给妈妈削水果。害得我妈妈老在病床上朝我叨叨，要是生了一个你这样的女儿多好。”

“是你啊。当时非要我叫嘉嘉哥哥，我叫了你也不理我啊。”许颜苦笑着垂下头。

“那时候，我心里很害怕很害怕。我怕我妈妈忽然就离我而去了。可是我只要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觉得似乎没什么好畏惧。你当时什么都懂了，但是你眼神特别坚定。”

许颜，微笑无奈道，我也害怕啊。

“那时候确实你妈妈恢复的更快一些，你爸爸也很尽心尽力，时时守在你妈妈身边，还帮了我妈妈好多忙。当时护士还很拙劣地开玩笑说两个都像你爸爸老婆，这么热心肠。那时候我很差劲，有时我妈要坐起来那病床我都不会扳。不像我爸爸，成日在公司里。每次心急如焚地担心我妈但又没法子呆一会儿就走。”

想想当时，两个女人身子都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徐嘉容的妈妈简直愿意用尽最后的精气神指责老公，每次他急着回去她就“火烧屁股了火烧屁股了你快走你快走”。

许颜回想着笑了一声，也很奇怪，那明明是那么绝望的病症，但那段日子却成了美好的回忆。也许是亲人都在身边吧。

“后来呢。”

“我妈妈出院后身体一直很好。”

“是啊，那时候你们先出院我们特别舍不得，可是在医院，所有的因为出院造成的分别都是值得庆幸的。”徐嘉容还是问出了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后来身体不错”，许颜深吸了一口气，许久说出了口，“但是有一天我妈妈出去见朋友，很晚都没有回家，我爸爸就出去找他。好像是我妈妈走马路出神，我爸爸推开她就出车祸离世了。”

他再次看到她，便猜测许颜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变故。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惨烈“叔叔当时帮了我们大忙，我们都很感激”话到嘴边总是这么无力又苍白，叹了口气，“阿姨很难过吧”

“嗯，我妈妈身体忽然就差得很快，半年后复发，住了大半年医院她就不愿意化疗了。所以我妈去陪我爸了。”

徐嘉容起身把她搂进怀里，“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

“我知道这么说很矫情，但是对不起问你这些让你再回忆了一遍；对不起那时候总捉弄你，你越不理我我越捉弄你；对不起这些年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不能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尽管你不需要。我总觉得这些年我可以不缺席的。”

“没有关系的，我可以一个人的。而且现在有你们啊”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寄宿在别人家里，他们对我特别特别好，可能是老天爷为了补偿我。所以我运气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