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抬头,才看到黑子哭了。很压抑很小声的哭泣,泪水顺着鼻梁滑进枕头里,瞬间湿染了一片,黄濑看着心都疼得要裂了,他把冰袋拿来,一晚上都支着胳膊用凉毛巾给他冷敷。
黑子是接近天亮才稳定下来,终于是安稳地睡过去了。黄濑满眼血丝,太阳穴都是突突在跳,却又不敢就这么闭上眼睛休息,生怕黑子哪里又疼了。
绿间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黑子很可能总决赛前两场比赛都要报销了。
黄濑摸了摸黑子脸上的纱布,也只是“嗯”了一声。
他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人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上北来的时候,黑子才刚刚醒,被黄濑哄着喝下了一点肉糜粥。他的左眼拆去了纱布,但右眼的纱布却缠得更厚更牢固。听到门响的时候他抬头,迎上了上北有点担忧的目光。
“Captain……你还好吗?”
上北坐到黄濑搬过来的凳子上,微微往前靠,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黑子的情绪。
黑子相对之前已经稳定了不少,只是一直明晃的眼睛如今呈现着一片死灰,听到上北的话也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就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上北平日里就寡言,看他这样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正在犹豫的时候,黑子反倒是开了口:
“是队里的事情吗?”
入耳的声音沙哑得很,听的上北心里涩得发苦。
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攥紧了放在膝前的拳头,上北沉默了几秒后才道:
“是……俱乐部昨天下达的通知,让我临时做队里的代理队长。”
“喂上北君!”
黄濑心里猛地一跳,想都没想就开口打断了上北的话——他一时间懊恼起来,倘若知道上北是来说这种事情的话,根本就不该把人放进病房。
他抬头,却看到黑子依旧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垂下眼睑:
“已经公布了吗?”
“还没有……下周一的发布会上会说明。”
上北看了一眼黄濑,随后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向黑子解释:
“captain,我也只是代理而已……我们都等着你归队,上面的决定我们不能干涉,但是队里的大家都只认可你做队长。”
黑子没吭声,眼中满是疲惫。
就算上北说得婉转,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这就是要把他雪藏的意思,恐怕之后也没多少代表新潟上场的机会了。说是现阶段让上北做代理队长,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扶正是迟早的事情。和利益挂钩的职业球队,最忌讳的就是被伤病绊住脚步。
等到下周消息一公布,什么热门话题,什么消息推送,什么新闻资讯,铺天盖地,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职业圈里即将谢幕的消息。
上北看黑子面无表情的脸,想挑个话题,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话:
“眼睛……还疼吗?”
“还好。”
气氛就又沉默下去了,上北横竖都是一个尴尬,心里也有愧,尽管他很清楚决定不是自己做的,却还是止不住的发虚,这个队长的位置本来就是属于面前的人。
黑子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似乎并不是在这件事情上,全然不想理会上北心里汹涌澎湃的心理斗争。
又坐了十几分钟,上北嘱咐了几句后,怀揣着不安离开了。
黄濑坐到了上北之前坐的椅子上,把等下黑子要吃的退烧药和消炎药都拿了过来,又取了个小药盒准备往里面装。他抬手抚了抚黑子的额头,没前夜那么烫了,但还烧着。
黑子难得朝他笑了下,虽然有点勉强自己的意味在里面:
“我没事。”
黄濑喉咙有点发涩,半晌也只能微笑了起来,温声道:
“好好睡一觉吧。”
黑子没再回应他,只是放空了视线,盯着屋顶的天花板发呆了起来。
在没有接触过死亡之前,总以为死亡应该是一件悲壮的事情,值得用长篇累牍去缅怀,用一生的眼泪换一个铭心刻骨此生难忘。
当年他们也聊过死亡的话题。聊着的时候他正和黄濑坐在板凳上,看青峰在篮下一个大风车式抡臂暴扣,动作行云流水酣畅淋漓。黄濑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是你爸出了车祸在医院里,急需手术费,马上汇两万到你妈卡上。黄濑一看爸妈俩字就乐了,一边笑一边招呼青峰也过来看,说小黑子小青峰快过来看,这年头还有这么骗钱的?三个人一笑而过,黄濑拉着黑子起来一起投入到热身中,顺便聊着最近的网骗趋势。过了一个多小时,等来了一条短信,是另一个陌生号码,跟黄濑的手机号只差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