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一肘，撞开的究竟是什么——他撞开的，根本不是一个薄弱的核心，而是禁锢着这群怪物的最后一道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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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颌骨承受撞击后的钝痛，随着脉搏一下下地搏动，与心跳同频，仿佛整个头颅都变成了一个嗡鸣箱。

凝血功能似乎比平时要慢，随着牙齿一次次摩擦着撕裂处，不时便有新的温热液体渗出来，满口腔都是铁锈味。不得已，黑子只能将纱布含到嘴里，抵住出血点，感受着柔软的纤维被唾液和血水浸透。

……是错觉吗？这样的血味好像蔓延到了赛场上。

视野之中，他的队友们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感觉。压抑的暴烈取代了这群天才们平日里或慵懒或从容的神情。

青峰的愤怒是点燃一切的引信。每一次突破都在用最直接的力量碾过防守队员，将球狠狠砸进篮筐。但他的得分并非意味着进攻的终结——球进的瞬间，他满是戾气的目光便已斩向场边的若本。

这道目光被绿间稳稳接住。下一刻，茨城的进攻在绝望中仓促出手，篮板便被紫原巨掌擒获。一记横跨全场的炮弹长传，将球甩向前场——那里，绿间已然在三分线外落位。他在全场惊呼声中从容起跳，篮球划出的弧线，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快、更急，伴随着尖锐的哨音直穿网窝。

“哒。”

球落地的声音很轻，也成了黄濑行动的指令。嘴角那点习惯性的弧度抹平了，从他骨子里渗出来的，是对伤害了珍视之人的纯粹厌憎。

没有炫技般的模仿，只是一个干净利落到极致的交叉步变向，接一个迅疾到只剩残影的背运，单防他的若本重心被完全骗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险些跪倒在地。

奇耻大辱瞬间烧透了全身，若本猛地抬头，本以为会看到对方戏谑或得意的表情——但没有，黄濑的脸上只有那毫不遮掩的厌憎。他极其缓慢地将视线垂落，鎏金色的瞳孔沉淀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映出了若本因惊愕和羞愤而惨白的脸。

相比之下，赤司看起来则“温和”了许多——他没有主动去得分，而是不断打出简洁到极致的传导，但球每一次都敲到好处地经过葵最难受的位置。球速、角度、旋转，仿佛都经过精心计算，茨城的小前锋只能狼狈地、一次又一次地弯腰，踉跄，像个训练中的菜鸟，不停地重复着捡球的动作。

一次，两次，七次……葵的大脑在机械的弯腰和追逐中逐渐空白。战术、跑位、得分，这些篮球最基本的概念，在一次次的捡球中被彻底磨蚀，只剩下身体在本能地追逐那个被赤司抛出的、仿佛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橙色球体。

自赤司换上场，那五个人之间便再无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然而，茨城却一分未得。

脑海中设想过的场内冲突与驱逐离场、垃圾话导致被罚下、对方节奏因核心受伤而被打乱——这些全部都没有发生。

若本近乎呆滞地望着计分板，近70分的分差让他大脑一片晕眩，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巨大的恐惧与懊悔侵蚀掉了仅存的理智，当赤司轻松断掉他手中的篮球时，若本甚至无力抬起双腿做出补救。

视线之内，东大的队长只留给他雪白衣角翻飞的残影，以及那句没有任何温度的话语：

“说起来，多亏你，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忍耐了。”

若本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一肘，撞开的究竟是什么。

——自己撞开的，根本不是一个薄弱的核心，而是禁锢着这群怪物的最后一道闸门。

什么东大的弱点、什么阿喀琉斯之踵……那个叫黑子哲也的存在，是锚点，是镇静剂，是让这群怪物得以停留在“人类”范畴内的、唯一的开关。

半场之外的地方，听不到他们交流的黑子不免感到些许的气馁——遗憾他在这里，而战场在那里。他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痛恨这段距离。

分差无声地、却又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持续扩大着。

残酷吗？或许吧——因为这是一场必然的塌陷。当恶意超越了竞技的底线，那么随之而来的反击，更像是一种纯粹因果的呈现。

“前辈，是不是还很痛？”

候在旁边的一个替补新军，声音怯怯的，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担忧。

黑子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他只是更用力地、用舌尖抵住那道伤口，让清晰的锐痛刺穿周遭的浑浊感。

——这点痛，正好。

它将成为他重返赛场时，保持绝对清醒的最后一剂、也是最为灼热的燃料。

体育馆的喧嚣被厚重的防火门隔绝。趁着第三节与第四节的间隙，绿间将人带去了休息室，重新作了止血处理。一块新的、浸透了药水的纱布被替换到伤口的位置。他用指尖轻轻托住黑子的下颌，仔细观察着伤口周边的状况，眉头微蹙。

“暂时止血了，但跑动时牙齿难免会磨蹭到伤口。还是戴……”

“不要牙托。”

黑子被捏着脸，声音含混，但拒绝得干脆。

绿间犹豫了下，退让一步道：

“那至少换……”

“口香糖也不要。”

“……”

绿间彻底沉默了。他发现黑子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实在是固执得要命，比如比赛再怎么激烈都不愿意含个牙托保护一下口腔，还有今天赛前为他准备的、能提升今日运势的幸运物——那双绝版的绿色条纹蛙助袜子——黑子也死活不愿意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