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小黑子的性格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正常的……不过还是有点失落啊。”

黄濑这么说着，却扬唇乐了下，企图让气氛活跃起来：

“最近小黑子不在，小青峰脾气可大得很，几乎天天报销器材，把小赤司气得够呛呢——小紫原也是，最近好像胃口很不好，粉丝送的新口味美味棒他都扔在柜子里动都没动。哈哈，果然没有小黑子的话大家也都打不起精神来啊。”

黄濑一直都知道，作为奇迹的世代，这几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尊心太强，很难吊在同一根绳子上，所以作为其中的纽带，黑子功不可没。

这几天黑子不在，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各顾各的训练，各顾各的生活，唯一的交集就是篮球，却又在篮球上无法达成一致，让人觉得有点嘲讽的味道。

纽带不在了，所谓的奇迹的世代，从根本上就已经有了破碎的迹象。

“黄濑君，请不要误会。”

将黄濑表情上的变化尽收眼底，黑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并不是有要逃避的意思。只是目前分开，在我看来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强硬的磨合只会让加快某些事情的崩坏，这段时间里，我需要冷静，大家也是一样。”

这段时间，不只是黑子本人，连同黄濑也能感觉到，篮球带给黑子的挫折实在是太大。

就像是，痛苦的味道还未完全记住，难过的感觉就又袭来。

打法上的改变，突破后的难以融合，以及变强后所产生的孤独感。

还有，那份已经遗落了的热情。

这时候强硬地挽留他继续打篮球，反而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吧。

口才一向不错的黄濑突然间就词穷了，他有点尴尬地低头揉了揉那头金发。

“黄濑君，我的家，都是很普通的人。”

突然的，黑子开了口，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没有聪明的基因，所以我学习总是跟不上；没有富裕的家境，也不能像别人一样常常去旅行；没有出色的相貌，同别人合影都不能随便发出去。”

家里的人，都内敛，从不言爱；好强，死不认错；平凡，路人特性。

“我的爸妈总说，好好努力啊，以后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小时候，我总爱说，以后我要赚好多的钱，给你们买大房子。现在，再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了。能把自己过好就很不错了。我从小就是一直是被忽视的那个，无论学校举办活动什么，而我因为自身的存在感，总是被忘记计算在内，即便自己的班级得到了奖项，全班都很开心的时候，我却没办法跟着他们一起笑，因为我没有出力。一直被忽视，一直无法奉献，直到接触了篮球，遇到了你们，我才发现自己也能做点什么。”

黄濑有点愣愣地看着黑子的脸。

“高三的时候，班主任让我们填一个调查问卷，最后一题是要我们写下自己的愿望。我想，她也许是想我们填理想的大学。”

黑子一笑，垂下了眼睑，声音也飘忽了起来：

“而我填的却是，‘要活得是自己，并且被别人认同’。是不是听起来挺可笑的？”

黄濑用力地摇了摇头，喉咙一下子有点发涩。

“我不知道班主任在看到这段话时是什么反应，也许只是觉得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也许会感觉到我所想要表达的情感。一点都没错，那就是我的愿望，不是实在的事物，看上去也有些滑稽，飘渺。”

“却不知唯有那才是能够令我安心的存在，一生不求功，不求名，求己心安。然后，为我所重视的人，做出哪怕一点点的贡献，都会很开心。所以，以前打篮球时的想法很简单。我只希望，每场比赛都能因为我而有一点点的不一样。”

黑子的蓝眸在这个夜幕之下闪闪发亮，语气也坚定无比：

“我想要做真正的自己，就像是，这篮球场上有1000种传球的方式，我也要打出1001种自己的风格，并且让别人认可我所贯彻的篮球。生活中也是一样。”

“而我也明白这样的自己很固执，结果就是会与大家产生冲突，无论是打法上，还是信念上，或者是生活中。上一场比赛黄濑君也看到了，我和赤司君的Zone无法完美地契合，那倘若下一场比赛，同时进Zone的不止我们两个呢？那后果只会更糟糕。”

“所以我不能总依赖着大家为我改变，全部都来迎合我的球风。我也要自己做出调整，在Zone的控制上，在得分与助攻间的调整上。人不会反省的话，很难会有进步的空间。”

有句话说得很对，不知道蜂蜜的味道，谁都不会去偷。

进了Zone以后，体会到了强者的意义与价值，便更加渴望强大，渴望能为队伍贡献出一份力量。然而这种强大在目前阶段却反而拖了后腿，这让他无法接受。

黄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开心，对于黑子的话。

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黄濑轻轻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有点勉强的笑来：

“虽然很高兴小黑子愿意说出来，但是，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告别吗？”

黑子也笑笑：

“暂时的。我会回来，所以黄濑君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黄濑“嗯”了一声，脸上的笑也有点绷不住了。

捏着手里小巧精致的钥匙，他突然也开始少有地怀念起曾经同居的日子。

尤其是和灰崎打了那一架，脸上被划伤后没有任何通告的日子，他整天赖在公寓里无所事事，黑子也因为眼伤没有训练内容，总是留在公寓里陪着他，每天下午黄濑都抱着枕头挤到黑子的房间里一起睡午觉。

黑子的床单有点幼稚，是他的祖母缝的，卡通的床单不知道被洗了多少次，褪色得厉害，中间甚至已经磨得发薄，但黑子还是铺着，说舍不得换下来。

公寓的床都是Kingsize单人床，比起来能说是大一点的床，实际上也大不过双人床，尤其是黄濑这种高挑的男生躺下，几乎占了大半个床位，他拥着黑子瘦小的身体，贴着彼此坚硬修长的骨骼和睡衣之间隐约传过来的体温。有时候黄濑吃了午饭上床早，窝在被里头，看着黑子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回来，就伸长胳膊假装求抱，顺捎两句玩笑话：快来感受一下世界第一模特的暖床技巧呗，春宵苦短，抓紧时间。黑子基本不理他，背对他躺下就睡，让黄濑伸手撩闲撩得烦了顶多朝后踹上一脚。

黑子家境不算富裕，尤其是和身边这群有钱人比起来，甚至说有点寒酸了。买东西喜欢买廉价的，质量过关就行，连身上的睡衣都是市场清仓处理的，打五折。料子并不差，淡蓝色的，穿久了就有点发黄了，一点不起眼。不过小黑子穿着真是好看，黄濑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这样想——小黑子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