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火热,喉间厮垠垠痰响,叫道:“妈妈莫要哭,还可救得!”便双手抱住,叫
丫鬟拿起杌子上去解放。一面又叫扇些滚汤来。徐氏闻说还可救得,真个收了眼
泪,点个灯来照着。那丫鬟扶起杌子,捏着一手腌臜向鼻边一闻,臭气难当,
急叫道:“杌上怎有许多污秽?”恰好徐氏将灯来照,看见一地尿粪。王员外踏
在中间,还不知得。徐氏只认是女儿撒的,将火望下一撇,道:“这东西也出了,
还有甚救!”又哭起来。原来缢死的人,若大小便走了便救不得。当下王员外道:
“莫管他!且放下来看。”丫鬟带着一手腌臜,站上去解放。心慌手软,如何
解得开。王员外不耐烦,叫丫鬟寻柄刀来,将汗巾割断,抱向床上,轻轻放开喉
间死结。叫徐氏嘴对嘴打气,连连打了十数口气,只见咽喉气转,手足展施。又
灌了几口滚汤,渐渐苏醒,还呜呜而哭。
徐氏也哭道:“起先我恁样说了,如何又生此短见?”玉姐哭道:“儿如此
薄命,总生于世,也是徒然,不如死休!”王员外方问徐氏道:“适来说我害了
他,你且说个明白!”徐氏将女儿不肯改节的事说出。王员外道:“你怎地这般
执迷!向日我一时见不到,赚了你终身。如今畜生无了下落,别配高门,乃我的
好意,为何反做出这等事来,险些把我吓死!”玉姐也不答应,一味哭泣。徐氏
嚷道:“老无知!你当初称赞廷秀许多好处,方过继为子,又招赘为婿,都是自
己主张,没有人撺掇。后来好端端在家,也不见有甚不长俊,又不知听了那个横
死贼的说话,刚到家,便赶逐出去,致使无个下落。纵或真个死了,也隔一年半
载,看女儿志向,然后酌量而行。何况目今未知生死,便瞒着我闹轰轰寻媒说亲,
教他如何不气!早是救醒了还好。倘若完了帐,却怎地处?如今你快休了这念头,
差人四下寻访。若还无恙,不消说起。设或真有不好消息,把家业分一半与他守
节。如若不听我言语,逼迫女儿一差两讹,与你须干休不得!”王员外见女儿这
般执性,只得含糊答应,下楼去了。徐氏又对玉姐道:“儿,我已说明了,不怕
他不听。莫要哭罢!且脱去腌臜衣服睡一觉,将息身子。”也不管玉姐肯不肯,
流水把衣带乱扯。玉姐被娘逼不过,只得脱衣睡卧。乱到天明,看衣服上毫无污
秽,那丫鬟隐瞒不过,方才实说,把众丫鬟笑得勾嘴歪。自此之后,玉姐住在楼
上,如修行一般,足迹不走下来。王员外虽不差人寻觅廷秀,将亲事也只得阁过
一边。徐氏恐女儿又弄这个把戏,自己伴他睡卧,寸步不离。见丈夫不着急寻问,
私自赏了家人银子,差他体访,又教去与陈氏讨个消耗。正是:
但愿应时还得见,须知胜似岳阳金。
且说赵昂的老婆,被做娘的抢白下楼,一路恶言恶语,直嚷到自己房中,说
向丈夫。又道:“如今总是抓破脸了!待我朝一句,暮一句,好歹送这丫头上路。”
到次早,闻得玉姐上吊之事,心中暗喜,假意走来安慰,背地里只在王员外面前
冷言酸语挑拨。又悄悄地将钱钞买嘱玉姐身边丫鬟,吩咐如下次上吊,由他自死,
莫要声张。又打听得徐氏差人寻访廷秀,也多将银两买定,只说无由寻觅。赵昂
见了丈人,马前健,假殷勤,随风倒舵,掇臀捧屁,取他的欢心。王员外又为玉
姐要守着廷秀,触恼了性子,到爱着赵昂夫妇小心热闹,每事言听计从。赵昂诸
色趁意,自不必说。只有一件事在心上打搅,你道是甚的事?乃是杨洪的这桩。
那杨洪因与他干了两桩大事,不时来需索。赵昂初时打发了几次,后来颇觉厌烦,
只是难好推托。及至送与,却又争多竞寡。落后回了两三遍,杨洪心中怀恨,口
出怨言。赵昂恐走漏了消息,被丈人知得,忍着气依原馈送。杨洪见他害怕,一
发来得勤了。赵昂无可奈何,想要出去躲避几时,恰好王员外又点着白粮解户。
趁这个机会与丈人商议,要往京中选官,愿代去解粮,一举两得。王员外闻女婿
要去选官,乃是美事,又替了这番劳碌,如何不肯。又与丈人要了千金,为干缺
之用。亲朋饯行已毕,临期又去安放了杨洪,方才上路。
话分两头。再说张廷秀在南京做戏,将近一年,不得归家。一日,有礼部一
位官长唤去承应。那官长姓邵,名承恩,进士出身,官为礼部主事,本贯浙江台
州府宁海县人氏。夫人朱氏,生育数胎,止留得一个女儿,年方一十五岁,工容
贤德俱全。那日却是邵爷六十诞辰,同僚称贺,开筵款待。廷秀当场扮演,却如
真的一般,满座称赞。那邵爷深通相法,见廷秀相貌堂堂,后来必有好处。又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