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报:“神道来了!”法官披衣仗剑,昂然而入,直至韩夫人房前,大踏步
进去,大喝一声:“你是何妖邪?却敢淫污天眷!不要走,吃吾一剑!”二郎神
不慌不忙,便道:“不得无礼!”但见: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
满月,弹发似流星。当下一弹弓,正中王法官额角上,流出鲜血来,霍地望后便
倒,宝剑丢在一边。众人慌忙向前扶起,往前厅去了。那神道也跨上槛窗,一声
响亮,早已不见。当时却是怎地结果?正是:
说开天地怕,道破鬼神惊。
却说韩夫人见二郎神打退了法官,一发道是真仙下降,愈加放心,再也不慌。
且说太尉已知法官不济,只得到赔些将息钱,送他出门。又去请得五岳观潘
道士来。那潘道士专一行持五雷天心正法,再不苟且,又且足智多谋。一闻太尉
呼唤,便来相见,太尉免不得将前事一一说知。潘道士便道:“先着人引领小道
到西园,看他出没去处,但知是人是鬼。”太尉道:“说得有理。”当时潘道士
别了太尉,先到西园韩夫人卧房,上上下下,看了一会。又请出韩夫人来拜见了,
看了他气色。转身对太尉说:“太尉在上,小道看起来,韩夫人面上部位气色,
并无鬼祟相侵。只是一个会妖法的人做作,小道自有处置。也不用书符咒水、打
鼓摇铃,待他来时,小道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只怕他识破局面,再也不来,却
是无可奈何。”太尉道:“若得他再也不来,便是干净了。我师且留在此,闲话
片时则个。”
说话的,若是这厮识局知趣,见机而作,恰是断线鹞子,一般再也不来,落
得先前受用了一番,且又完名全节,再去别处利市,有何不美?却不道是:得意
之事,不可再作,得便宜处,不可再往。
却说那二郎神毕竟不知是人是鬼。却只是他尝了甜头,不达时务,到那日晚
间,依然又来。韩夫人说道:“夜来氏儿一些不知,冒犯尊神。且喜尊神无事,
切休见责。”二郎神道:“我是上界真仙,只为与夫人仙缘有分,早晚要度夫人
脱胎换骨,白日飞升。叵耐这蠢物!便有千军万马,怎地近得我!”韩夫人愈加
钦敬,欢好倍常。却说早有人报知太尉,太尉便对潘道士说知。潘道士禀知太尉,
低低分付一个养娘,教他只以服事为名,先去偷了弹弓,教他无计可施。养娘去
了。潘道士结束得身上紧簇,也不披法衣,也不仗宝剑,讨了一根齐眉短棍,只
教两个从人,远远把火照着,分付道:“若是你们怕他弹子来时,预先躲过,让
我自去,看他弹子近得我么?”二人都暗笑道:“看他说嘴!少不得也中他一弹。”
却说养娘先去,以服事为名,挨挨擦擦,渐近神道身边。正与韩夫人交杯换盏,
不堤防他偷了弹弓,藏过一壁厢。这里从人引领潘道士到得门前,便道:“此间
便是。”丢下法官,三步做两步,躲开去了。
却说潘道士掀开帘子,纵目一观,见那神道安坐在上。大喝一声,舞起棍来,
匹头匹脑,一径打去。二郎神急急取那弹弓时,再也不见。只叫得一声:“中计!”
连忙退去,跨上槛窗。说时迟,那时快,潘道士一棍打着二郎神后腿,却打落一
件物事来!那二郎神一声响亮,依然向万花深处去了。潘道士便拾起这物事来,
向灯光下一看,却是一只四缝乌皮皂靴。且将去禀复太尉道:“小道看来,定然
是个妖人做作,不干二郎神之事。却是怎地拿他便好?”太尉道:“有劳吾师,
且自请回。我这里别有措置,自行体访。”当下酬谢了潘道士去了,结过一边。
太尉自打轿到蔡太师府中,直至书院里,告诉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终
不成恁地便罢了!也须吃那厮耻笑,不成模样!”太师道:“有何难哉!即今着
落开封府滕大尹领这靴去作眼,差眼明手快的公人,务要体访下落,正法施行!”
太尉道:“谢太师指教。”太师道:“你且坐下。”即命府中张干办火速去请开
封府滕大尹到来。起居拜毕,屏去人从,太师与太尉齐声说道:“帝辇之下,怎
容得这等人在此做作!大尹须小心在意,不可怠慢。此是非同小可的勾当,且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