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微有薄雾,胡薇早早地到了看守所。
侦查人员离开之后,余全林环视四周,慢慢止住颤抖,他挪了挪椅子,倾身握住了胡薇的手。现在,这里铜墙铁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而眼前的女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胡薇冷然睨了他一眼,从包里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烟,拆了封,点燃一根递过去。
白炽的灯光照得人晃眼,余全林嘴巴连啜几口,全身舒展像饮毒品一样畅快,末了喃喃,“早知道......”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就不卖孩子了。
胡薇静默地看他,细长的眼眸一动不动,“我来之前查过你的案卷,像你这种情况处死刑都不为过。”
余全林一口烟呛在喉咙,灰色的指甲掐着烟丝,没一点血色。他瞳孔微缩,转瞬盯着胡薇,“那你救我啊!”
救你......胡薇冷笑,三年贩卖26个婴儿,5个女童,数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天。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吗?”
余全林没回话,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她。
胡薇一沓白纸直接砸他脑门上,椅子撞墙,“嘭”地发出声响。被砸懵的余全林看见授权委托书四散在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胡薇冷冷地问话:“什么都不愿意说,还找律师干什么?”
高跟鞋着地的声音尖锐,一下一下,仿佛硬生生踩在他的心上。
“我说啊......”他急着出声。
胡薇停住,站在原地看他,用口型表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不懂?”
“懂的。”他这次很听话。
胡薇重新回到座位,拿出签字笔和纸,低头做记录。
“每一起案子的过程详细叙述,包括地点,时间,你的组织者,接头人,记得多少说多少,不许编造,不许隐瞒。”她压低声音,凝眸看他:“我是你的代理人,我会与你签保密协议。”
余全林双手捏着大腿,闭着眼睛不自觉皱眉。
两个多小时的会见,A4纸写了满满五张,胡薇一刻不停地做记录,末了圈画之后又重新拟了一份会见笔录。
“把动机和第一起案子再说一遍。”
“当时我没想走这条路,是有个女的把小孩扔在了旅馆门口,恰巧被我看见了,我以为是个好的就抱走了,卖出去一段时间才发现是个有病的,我还赔了钱。”余全林咽了口唾沫,“后来我就想......绥城那个地方也偏,干这个也好下手。我第一次......”
胡薇将笔停下,“那个孩子后来怎么了?”
“哪个?”余全林不解,半晌有点激动,“那个不能算在我头上!”
“我问你她怎么了?”
“被我扔了。”
胡薇觉得胸闷,右手不自觉握拳,“把当时的地址告诉我。”
“具体的不记得了,我又原路放回去了。那时候天不冷,不会冻死的,那家旅馆也有人,说不定早就被送到孤儿院了。”余全林辩驳,“我记得那个孩子身上还有块牌子,有名字的。”
“叫什么?”
“这隔了那么久,我哪会记得。”
胡薇长久地呼出一口,“你说的我会去查,有问题再和你联系。这里是注意点......”她起身瞪他一眼:“该说的地方重点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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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赶到学校的时候,事故现场已经被人清理,学生从大楼旁边经过,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我到了,在哪儿呢?”她拨通了蒋枝的电话。
“在主任办公室。”蒋枝声音很低。
车子刚停稳,秦怀就拿包下了车,简勭走得慢,她没等他。
办公室内哭闹和叫骂起伏不断,秦怀敛眉敲了敲,最终默然推门进入。
家长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嘴上念叨的是“还我孩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