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户部收受贿赂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开个价吧。”

“户部你们也敢碰？”在信行人员眼中，户部就像一趟浑水。这趟浑水有多深有多脏，他们却无法预计。但它的底部一定远比表面狰狞得多。“林朝阳的人已经着手调查汉兰江河水倒灌的事，越接近真相便越危险。别怪我不提醒你们，户部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言下之意很清楚，户部有靠山。这个靠山深藏不露，并不容易对付。作为朋友，范二必须预先给她一个善意的提醒。

“范二爷，卖与不卖，只需一句话。我们之间没有太多交情，场外也没有太多观众，又何必非要弄上一出促膝长谈的好戏？”成浩然不知晓范魏二人的事，以为主子派他过来只是为了完成交易。今天花溪阁正好迎上公开招聘舞娘和乐师的日子，他急着回去打点，不想再跟范二磕叨。

“买卖不成仁义在。”

“好，那我走了。”

“成兄做事，向来如此？”

成浩然走得干脆，房间里的人却颇感无奈。魏清意手下的人并不都如林朝阳般。如此鲁莽之人，怎能成大事？范二伸手拉了一下门边的吊绳，挂在走廊外的铃铛响起，几名手下迅速走来。

“你们替我查几个人。成浩然、林朝阳、保家卫、柳云天、李槐、琴清、琴沐……”明太楼的那次偶遇，范二只了记住这些人的面孔。手下领命离开，他回到书房里紧挨太师椅闭目冥思。一个巨大的漩涡卷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漩涡之外充斥着女子尖锐的笑声。

睁开眼的一刻，他看到了范正就站在门口，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凑够太师椅上掉下。

“如此入神，在想什么呢？”

“我以前总觉得你想得太多，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是我想得太少。”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纠结着要不要将魏清意的事告诉范正。可她和成浩然这些人的关系还在梳理中，现在告诉他，会不会太早一些？

“有话不妨直说，吞吞吐吐不像你所为。”

“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了。”与其独自纠结，还是将所知全数告诉范正好了。两个人纠结总比一个人纠结要强得多。说到信行用一千两卖掉近几年刑部囚犯失踪的情报一事时，他以为范正会发怒，谁知他竟没有。

“一千两，是不是卖便宜了？”

给成浩然带走的文件只是副本，一千两足矣。明知如此，范正却挑这么一句话来说，明显是有意躲避另一个话题。

“范正，你事先就知道她的事？”

“嗯。几年前我便知道她是什么人，陆续也知道她在宫外的一些动作。”

“雁儿说你见过她竟是真的。”

“当然。”范正有些失落，记忆又回到三年前的弓月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他低声说：“我是早就见过她了，可她最近才知道我。”

相思之苦有多痛？

不是行尸走肉，更不是痛不欲生。只是内心深处偶尔便会想起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想起你与她相见时的每一个细节。就连花车用了哪几种鲜花装点，她头上绑了什么颜色的发带，都变得清晰可见。那个人如同蝼蚁一般啃食着你的心脏，一点又一点，你不会觉得痛，只是痒，却又无法自拔。

在花溪阁等候多时，仍不见成浩然回来。魏清意在楼里闲逛，听到琴声飘出，阁里的人说竹生姑娘正在二楼授课，于是她决定上去瞧瞧。

二楼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一间专门用来存放乐器的房间，房间面积较大，正好用来给竹生培训乐师之用。竹生的琴技出众，又对多部琴谱倒背如流，因此被花溪阁聘为乐师兼□□。晚上她在一楼演奏，白天则在房间指导其他乐师。除此之外，并无更多消遣。

逃出弓月城后的竹生，要说在个性上没有改变，那是骗人的。毕竟她曾经经历了重大变故，又一路被人搜捕，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藏身之所，她必须尽可能保持低调。但遇到有人怀疑她在音乐上的造诣时，为了证明实力，她也会和你对峙。于是才有了被何曲让发掘并赏识的一幕。

如同森林中的野鹿，远远看去，她是善良容易亲近的。一旦有人走近，她就会警惕地跑开，以此自我保护。

相由心生，因此师父总要叮嘱竹生勤修学净心灵。曲也由心生，一个人心里有杂念，很容易经手中乐器传出。课上到中途，不少乐师都听出了竹生琴声中的杂音。

她还在为昨日的事伤神。

满月姐姐主动承担了复仇的重担，她说自己在进行一场正义之战。但在竹生眼中，复仇从来就没有正义可言。按照计划，满月姐姐打算揭开都阳城官僚制度中的丑陋，挑逗以太子、三皇子、李澄英旧部等朝中自成一派的利益团体，以此发动政变。最终目的是让大旸国内耗严重，花费长时间完善制度重塑根本，以致无力干扰他国。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大旸国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以姐姐目前的计划，非但没有给大旸国致命的打击，还会使它在卷土重来的那天，变得更强大。聪明如她，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在竹生看来，满月姐姐的计划远远没有她说得这般简单。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越是靠近培训用的房间，越是步履艰难。弹琴的人百感交集，将疑虑、担忧、惊恐的情绪表露无遗。魏清意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房间的门，安抚竹生烦躁的心情。

“主子，东西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