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一代的衍圣公。
二十七岁的孔若蒙,自有一股书生之气。
或许是未经宦海打拼的缘故,即便已经二十有七,整体上也不免有一种“清澈且愚蠢”的气质。
若非是仗着孔圣人福泽,恐怕就连究竟有没有机会入仕为官,都得打上一个“问号”。
不过,这倒是在江昭的预料之中。
但凡涉及“世袭”,就不可不免的会有资质平庸,甚至于堪称愚蠢的子孙。
孔若蒙或多或少还有些许书生气质,且品行上也未曾听过有黑点,已经勉强算得中人之姿。
不差!
况且,江昭意欲将其纳入门下,也并非是注重其资质。
归根到底,这仅仅是一门关乎利益的生意而已。
江昭注目着,平和道:“都坐吧。”
一左一右,两人相继入座。
自古及今,衍圣公一脉,一向都是“文化尊崇”与“品级低微”并存的状态。
也因此,现任衍圣公孔若蒙仅是九品县主薄,却是落座右席。
江昭注目下去,沉吟着,问道:“自熙丰二年以来,中枢不乏变法政令颁下。曲阜一带,颇受圣人学说熏陶,大儒遍布,不知是以反对者为主,还是以支持者为主?”
孔若蒙正坐,一脸的严肃。
凡拜师一事,你情我愿,弟子择师,师亦择徒。
江昭意欲纳衍圣公为弟子,主要就是为了借着圣裔的光辉,夺得释经权。
孔若蒙主动拜访,自然也是有是心有所求——衍圣公一脉,也要夺得一部分释经权!
近几年,变法新政浩浩汤汤,衍圣公一脉也不是傻子,自然可窥见变法的一干成效。
如今,反对者和支持者两拨人的争斗,已然从庙堂之争转向了典籍的释经之争。
曲阜孔脉,无非是三种选择:
一、作中立者。
也即,不参与反对者和支持者的竞争。
但,这一招有一缺点。
一旦支持变法的人真的夺得了释经权,重新解读圣人典籍,自此以后,经书究竟如何解读,可就跟衍圣公一脉没有太大关系。
无它,时代变了!
经典之所以是经典,主要就是传播够广,成为了人们公认的结果。
可报纸和半免费教育的存在,打破了这一切。
一旦变法派解读了新的圣人典籍,并经报纸和半免费教育传播。
不出十年,便可让圣人典籍诞生一种新的经典解读。
且持续时间越长,新的解读越是会成为主流。
而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也即意味着真正的权威不再是曲阜孔脉,而是重新解读经书的大儒,亦或是国子监、翰林院!
时代这辆车,一旦不小心落了伍,要想上去可就是千难万难。
这种状况,孔氏一脉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毙,也就不能走中立的路子。
二、作反对者。
反对者一方,其主要观点就是维持典籍的经典解读,这其实衍圣公一脉最乐意见到的结果。
以常理论之,衍圣公一脉也该是坚定的反对者。
但问题在于,反对者一方几乎不可能胜利。
官家和江大相公的组合,实在是太具威慑力。
这二人,几乎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
特别是大相公手上还有“科考改革”这一张牌尚未打出来。
就一句话,有了新的经书解读,且被列为恩科必考内容,就问你背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