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傲气的守关女将,本是粉黛佳人却为国束起戎装,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甘为是时已是强弩之末的隋朝镇守边疆。
他,是瓦岗寨的新生之星,本为燕山王罗素之子,不论是显贵的身世、亦或是傲世的才华都让他如此灼人又高不可攀,寒枪所指所向披靡。
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彼此只能在战场上相识。但严格来说,他们的相遇与其说是一场鸣金出关的厮杀,不如说是一场隐晦的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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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一双素手一把推开书房门扉,来者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眉目如画,一头乌发如漆好似上好的绸缎,却只被主人随意地挽了个男子髻悬在脑后,一副远山眉为这桃花般鲜嫩的娇容平添了几分英气。
“我方才在校武场射箭,这回可是百发百中!我看还有谁敢来攻打虹霓关,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说着,还将随身携带弯弓往前送了送,似要作势放箭,眉宇间尽是志得之色。
“月娥,休要胡闹!两军将要对战,我与军师正在商议对策。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成何体统?先出去!”八角太师椅上端坐的男子肃容呵斥道,但任谁都看得到那双虎目眼底的无奈与温柔。
月娥收回了弓箭,无所谓地撇撇嘴,世人都以“八马将”冠之大哥,多说新文礼长得虎背熊腰,身长丈二,重二百斤,可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一双虎目一眦能把三岁孩童吓哭。但现在看到他故意装凶的模样,她只觉得好笑。父母早逝,只留下自己与大哥相依为命,大哥却硬是用他那时也甚为稚嫩的肩膀扛起这个家,手握铁方槊护起这座城。从小便由大哥笨拙地拉扯大,月娥何尝不知大哥凶恶的面目下那颗柔软的心,自己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淡薄,大哥对自己来说,如兄又如父。
转身离开书房,月娥抬手遮了遮过于刺目的光线,心里不禁喟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道隋朝已经日薄西山,昏君无道,终将被天道所伐。但是,大哥……眸色一定,大哥要守关,那么自己就要努力为大哥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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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长草中隐匿着一骑轻兵,如同耐心的捕猎者一般蛰伏着等待猎物的靠近。
“小姐,我们这样不通报将军擅自行动,恐怕不好吧?”犹豫许久,骑兵长轻声道。
秀眉一蹙,“战场之上要的便是出其不意,我已经得到消息,这次是支护送粮草的队伍,只有一位将军护航,我们若能截了它来,没了粮草,看他们如何与我们对阵!”要是被大哥知道了,自己怎么可能还出的来。月娥默默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自己可不是闺房中只懂绣花的小姐,她也想要为哥哥分忧,这次便是个好机会,她要向大哥证明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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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由远及进,为首的那位少将,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上,眉飞入鬓,那剑眉下的一双眼眸,深邃的黑中带着点大海的蓝,冰冷的可以冻结住一切,双唇微抿,一身月华白的战袍,在金色的阳光中,随风微微轻拂,华贵清冷之极。眉眼扫过,带来一阵不属于人间的清冷,把一切都冻结在原地。
瓦岗寨此行已收复多个关卡,但是想到李密对战俘的斩尽杀绝、瑕疵必报,罗成不禁对此颇有微词,再三地拒战之下,惹恼了李密,派遣自己护送这次的粮草。
想到这,罗成不由嗤笑,这在别人眼中不受重用的活儿,反倒是让自己偷得了半日闲。
“吁~”罗成双手拉住缰绳,转头对身后的护粮将士道:“前方就要进入树林一带,山路崎岖,视野并不开阔,大家务必打起精神,小心中了敌方埋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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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人马慢慢踏入了树林的深处,此刻没有鸟鸣,一切静的有些蹊跷。
罗成凝眉,默然抬手示意停下,迅速四下打量了起来。
“嗖”的一声,一把飞镖凌空射出,罗成偏头闪过,牵着战马向后踱了几步,朗声道:“何人在此?何不速速现身,大家较量一番!”眼眸却锁定着月娥带人藏身之地。
月娥深知已被发现,此刻懊恼自己的贸然出手为时已晚,倒不如出去与外面的人斗上一斗,旋即飞身而出,待她看清对方的面容,不由轻嗤,这样的白面小生给她大哥塞牙缝都不够咧。没错,月娥心中,骁勇善战的将军就该是她大哥那般,现在不免带着些轻视自傲之色:“你问我?我乃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响当当的新将军是也。”
看着那翩然而至的身姿,罗成一眼便识破护甲之下的女儿身。当他与那不驯而又澄澈的眼神交汇,看着对方介绍自己时如同小儿般毫不掩饰的得色,头上的发髻还因为主人得意的摇头晃脑而有些散落,面上的寒冰似在这一刻开始消解。
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已摆开阵势的她,一语不发,直到对方逐渐失却了耐性,方开口笑道:“在下罗成。来者可是镇守霓虹关的新月娥将军,听闻可是耍的一手柳叶飞刀的绝技。”
是的,他笑了,这一刻似乎阳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丝毫没有面临大敌的紧迫之态,那镇定从容的样子使月娥一怔,许是怎也想不到对方敌将在兵戎相见之时还能如此镇定如常。
而他似乎是坚持语不惊人死不休,“打架有什么好的,不如我们来谈谈情说说爱。”
听着赤*裸*裸的调戏之语,一抹红晕荡开在了她的脸上,月娥在人生前二八年华中从未遇到这样的“无赖”,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所谓的“敌人”怎可如此的不正经,虽是不动手却在言语上占尽自己便宜,手握尖刀就要向对方刺去。
“既然佳人相约,那罗成岂敢不从。只是这地方稍显狭窄,不如我们找块宽敞的地儿,再来好好比试比试。”自信地挑了挑眉,先行飞身而去,好似笃定身后的人会自行跟来。
月娥本是堵着一口气,要让这个嘴里不干不净的“淫贼”受点儿教训,听到他的邀战又岂有不去之理,“好!我就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对弈,讲究的是:敌不动,我不动。谁更沉得住气,谁才可能是最后的赢家。恼羞成怒之下贸然出招显然是极不明智之举,月娥本是精妙的招式开始漏洞百出,危急时刻甚至让寒枪几欲扫到她的脖颈。
罗成本不欲伤她性命,微偏了枪头,只取了她的发带,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下坠的身躯。
那一刻,怀抱之中,发丝缠绕之间,两人都知道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只待破茧成蝶。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