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回来。”
听见脑海里的传音,年约十岁,长得白白净净、粉雕玉琢的男孩扁了扁嘴,留恋地望了望谷外的桃树林,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他小名云儿,没有大名,从出生起就没出过这个山谷,被修道的师父抚养长大。
他的师父是一个剑修,也许剑修都是那种像剑一样冷冰冰的人?反正他师父为人冷清得很,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得空想起来才指导他一二,最常和他说的话就是“不许出谷”、“别乱跑”、“好好修炼”。当然,云儿没有见过别的剑修,甚至没有见过别的修士,说得再狠一点,他根本没有见过除了他师父以外的人,谷里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也是一帮法术做出来的仆偶。
奇怪的是,有一些他没有见过、听过的事,像是常识一样印在他脑子里,努力去想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当看到某些东西的时候莫名地就会知道它们是什么。
他以为只要他能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许许多谜题就能迎刃而解。比如他脑子里奇怪的知识,比如他的师父明明是个剑修,却偏偏教他炼丹术,而且还不愿意教他攻击的术法,每每问他,也只摇头说:“你不适合那些。”
他还要吃一种苦涩难吃的药,连脑海里的“知识”也不能告诉他药里的成分。每到月圆之夜,他师父还要亲自压着他泡痛苦难熬的药浴,一泡进浴桶里所有接触到药液的皮肤都仿佛被腐蚀、灼烧一般的疼痛,尽管表面看上去只是微微发红毫无异状。这是他每个月最痛苦的时候,不论怎么撒泼打滚、痛苦哀嚎也躲不过,修炼上他偷点懒师父可以装作没看见,但药浴绝对不行。有一次他假借痛苦难忍打翻了浴桶,师父见了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重新换了一桶让他泡,却把时间延长了三倍!从此以后,每逢泡药浴他只能咬牙忍耐,再不敢打什么坏主意。
云儿回到他住的木屋,和旁边师父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看见隔壁的屋子房门紧闭,他松了口气。看来师父在修炼,那应该想不起来惩罚他意图出谷的行为。虽然他觉得修道者应该住在洞府啊、仙宫之类的地方,但是这样简单甚至简陋的木屋,种着菜而不是灵草的菜园子,还有那些散养的鸡鸭,都让他觉得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
“云儿,过来。”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正在打坐的云儿一抖,师父很少会在月圆那天以外的时候找他。
往窗外一看,天全黑了,只有星光月色点缀夜幕,带来依稀光明。云儿麻利地从木床上跳下来,跑到隔壁,见门已经开了,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光亮。师父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他可不行,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凭记忆避开桌子走到床边,云儿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只见他家师父一身白衣,如冰似雪的冷峻容颜在黑暗中如泛月光,盘腿坐在床上,冷幽幽的眼神也不知看了他多少时候。
云儿低下头,他不太敢对上师父的目光,有时候会有一种被那目光刺穿的错觉。
“已经十年了。”师父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抬手抚摸他的发顶,男童柔软的发丝绑成了一束马尾,顺着摸下去手感很好。
“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云儿总觉得师父的话里有种嘲讽的意味,摸着自己头发的手也有些用力,他不明白师父想说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不语。
“但是我欠你的恩情已经还了,到今日为止。”师父的话语听上去凉凉的,云儿心里莫名不安,他抬起头,漆黑无垢的瞳孔里透着惊惶,望着自己自有记忆以来最亲近敬慕的人,男孩稚嫩的面孔因为害怕不安显得格外柔弱可怜。
师父的手抚过他因为惊吓而发凉的小脸,顿了顿,在他的心惊肉跳中却只是掐了掐他的脸蛋儿便收回了手。
“算了。”他听见师父这样说,却不知他做出了怎样的决定。然后他被拉到木床上,一缕真气在他体内流转,指导他修行的线路。
“好好修炼。”这是师父惯常的语气。于是云儿安下心来,闭上双眼静心体验,不知不觉便在修炼中度过了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