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空着肚子已经走了一日一夜了,半个窝头带来的能量早已消耗怠尽,她的脚也起了燎泡。按道理来说,带着满脚燎泡走起路来应该很疼,可是小夭却丝毫没有觉得异样,她满心想的都是赶快找到娘,这一日一夜只顾着赶路,全然没有觉得累或者痛。
到了中午的时候,小夭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到了路边。偶尔过往的人经过她身边,都忍不住看她两眼。
小夭也知道此刻的她看上去恐怕实在骇人,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是不是该洗洗脸、是不是该换件衣裳了。她只是呆呆坐在路边,过往的人盯着她看时,她就低下头,装作没有见到他们惊异的目光。
一对夫妻从南边走来,身材魁梧的男子肩上扛着个和小夭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相貌清秀的女子挽着个小包袱。二人不徐不急地走着,边走边轻声说着话。
“娘,娘,我要喝水。”小男孩的声音随风传来。
“好,娘这就拿水给你啊。”女子的声音非常温柔。
小夭不禁抬起了头,看向这一家三口。他们也看见了路边的小夭。
那女子看见小夭足底渗出的斑斑血迹,皱起了眉头,对男子说:“勇哥,等一下,你看这小姑娘。”
男子将扛在肩上的小孩子轻轻放在地上,低声说:“一准儿是谁家闺女儿走丢了。你去问问吧?”
女子慢慢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子,柔声问小夭:“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爹爹和娘亲呢?”
提到父母,小夭的眼窝湿了,她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女子叹口气,摇摇头,走回男子身边和他商量着什么。小夭不愿意看到他们可怜她的眼神,突然抬起头大声说了句:“我在等我娘,我娘就在附近。”
女子有些诧异,她原以为小夭是战争留下的孤儿。
“我娘去附近取水,应该就快回来了。”小夭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看向这一家三口。
女子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脸上荡起两个酒窝,“原来是这样啊,刚才我们还在商量要不要带你回我们家呢。”
小夭也笑了,“谢谢伯伯、伯娘,我和我娘要去冀州找我爹。”在这幸福的一家人面前,小夭不愿意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便撒了个谎。
“你们要去冀州啊,那可不近。”男子蔟着眉,轻声对小夭说。
听说小夭她们要赶远路,女子立刻从包袱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小夭,“冀州还远,这个给你和你娘带着路上吃。”
小夭默不作声地接过馒头,眼睛又开始发酸,她扭过头,看向了别处。
女子摸了摸小夭的头,叮嘱她不要乱跑、就在原地等着娘。那男孩子催促着他母亲,一家三口也就慢慢走远了。
小夭看着他们的背影,嘴里发苦,多希望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是在等娘,和娘一起到冀州找爹爹。可是现在……,现在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吃完半个馒头,小夭的气力恢复了一些。她站起身,突然感觉到了脚底传来的刺痛,只得坐下,脱了鞋检查着脚掌。
走得太久,脚掌的血泡给磨破了,粘在了鞋底上,小夭脱鞋的时候,竟然将脚掌的皮生生撕了些下来,此刻,她的两只脚简直是象受了刑一样,血肉模糊。
小夭努力回忆着娘留给她的《神农本草经》里的方子,想给自己开一剂止血止痛的药方。
虽然王母在毁掉玉简之前命小夭将《神农本草经》记熟了,可是小夭却一次都没有用过。所以此时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神农本草经》的内容。
半晌之后,小夭才想出给自己止血止痛的法子,也不知道灵不灵验。她忍着痛穿好鞋,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的草丛里去寻《神农本草经》里提到过的止血止痛的草药。脚底渗出的血在她身后留下了两串淡淡的血足迹。
小夭一步步挪到溪边,咬着牙忍着痛将鞋脱了下来,用溪水将脚洗干净,再把嚼碎的草药敷在了足底。没有布带包扎,她只得把衣服的边撕了一条下来,将两只脚包好。
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小夭浑身都被汗湿了。
日头也已经西斜,一对归巢的鸟儿从夕阳里飞过,小夭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脚,叹着气:“今日是无法再赶路了,只能在此地歇息一晚。”
她找了棵大树,背靠着树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小夭是被说话声惊醒的,她正做梦在五神山梓馨殿前和父王嬉戏,突然父王变了脸,变成了那个红衣叔叔的样子,伸出手要抓住她。她转身要逃,红衣叔叔在后面追着她喊:“你到底是谁?你要去哪里?”这时,小夭猛地惊醒了,原来真的有个人在推着她说:“醒醒,醒醒,你是谁?你要去哪里?”
小夭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男子。
那个男子见小夭醒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我……,”小夭定了定神,才记起自己是要去冀州找娘,却不小心在树下睡着了,她嗫嚅着说道:“我要去冀州找……找我娘。”
“哦,冀州啊,冀州离这里远着呢!你一个人走着去呀?”男子觉得很惊奇,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想走着去冀州!
“是啊,我娘在冀州等我。”小夭完全清醒了。
男子的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他忽而笑了起来,对小夭说:“我正好也要去冀州,不如你坐我的车去吧?看你的脚,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走路了。”
小夭低头看了看她的两只脚,隔了一夜,它们好像肿得更大了,小夭无可奈何地承认她暂时没法走路了。
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大路,对小夭说:“我的马车停在路边。本来我是要下来打点水喝的,你运气好,被我发现了,正好可以坐我的车去冀州。”
小夭也觉得遇到这么好的事,运气很好。早一天到冀州,就早一天找到娘,于是她点了点头,答应跟男子走。
上了男子停在路边的车,小夭摸出头一天剩的馒头啃了起来。那男子见馒头干硬,难以下咽,忙递过从溪里打的水给小夭,小夭感激地看了男子一眼,觉得这个伯伯真是好人,心里好像也没那么愁苦了——虽然爹娘都不要她了,但这世上毕竟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整日,到太阳又落山的时候,男子对小夭说他先得回家取点东西带到冀州去,问小夭愿不愿意和他同去。并说他家离得不远,来回也就耽搁半天的功夫。
那男子说得诚挚,小夭想了想,就算此刻下车自己走到冀州去,半日里也走不了多远,坐马车毕竟快很多,也就答应了随男子一同回家取了东西再去冀州。
到男子家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原来他家是山里面的一个庄园。想来他也算人族中的有钱人,小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