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超生像个苦行僧般守在草垛上的时候,王永富也在正房里和媳妇悄悄地合计着什么。
只见王永富翻看着一摞摞纸页,时不时沉思着,再和媳妇商量几句什么,这一切都是由那个重要客人的来访引起的。
只听王永富沉吟着自言自语地说:“村头那块荒地能开出几十亩的棉花地来,要是我能承包下来,就能超过李茂才那个孙子,成为村里种植棉田最多的大户了。”
王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就知道棉花棉花,村里凭什么把棉田承包给你呀?你还真想拿我们松松去换不成?”王永富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说:“要是我成了沙坝子村的种植户第一人,咱家的棉花产量可就厉巴了(当地土语,即非常厉害)!要是能得个第一名,市里开农业技术交流大会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参加了!老天,见到市里的领导,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这个消息是今晚上的重要客人,他的表亲告诉他的,那个表亲在县农业局工作,消息还算灵通,跟他关系一向不错,知道王永富一向志气在此,便特地赶来告诉他,顺便饱餐一顿,临走还被王永富两口了强行塞给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让他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尝尝。
王婶看丈夫想得入迷,估计做美梦都到了天安门了,心里一阵拧巴。
她也想让自己的男人抱负得以伸展,风风光光的做村里第一种植大户,可一想到这可能需要用大儿子的幸福来换,她这个当母亲的就不忍心。
她忍不住给男人泼冷水:“那个倒插门的崔正阳,一肚子鬼心眼子,人家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可想明白了,这要是搭上咱们松松的一辈子,我可不依。”
王永富被媳妇唠叨烦了,美梦被打断,心里很窝火:“攀上村支书的亲,是村里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他家闺女除了有点小毛病哪里不好了,要不然我们松松还能有机会?只要他能靠上崔正阳这棵大树,说不定以后还能接他的班呢,以前崔正阳不是接他岳父的班吗?”
“哼!小毛病,别看他们家都把嘴闭的紧紧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病!”
“你别胡说!那闺女就是身体弱一些,也没看出犯什么毛病呀,跟正常人一样。别让松松听到心里不痛快。”
“说到咱们松松的亲事,我还是中意清芳那孩子。”
“行了吧你,那个闺女绝对不行!就算不是崔正阳家的,还有玉倩那闺女呢。”
“凭什么就你说的对,我说什么都不行!你这个官迷、财迷、鬼迷心窃的迷糊蛋……”两人喋喋不休的争执起来,唧唧咕咕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夏夜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超生看着李家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先前眼熟的那个男孩也出了门。
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入神的缘故,这次没觉得等太长时间,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见到高翔走过来了,而她身边赫然就是那个姓王的小王八蛋,两人正手拉着手并排走着,时不时地对视一眼,口中甜蜜地说着什么,两人的眼光对望的时候都粘到了一起,浑然不知王永富在算计着他们,眼前更有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在等待着他们。
借着他们走过一家门口有灯光的路段都能看清楚两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高翔脸上的柔媚和爱慕是面对他时从来不曾看到过的,张超生的心咯噔一下仿佛什么地方空了,眼睛里要冒出火来,蹭一下跳出来提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我□□十八辈祖宗!”
王劲松冷不防被旁边蹿出的一个威猛人影给挥拳欺上,得亏他反应快,激灵灵一个转身,拳头带着风声贴着他的皮肉呼啸而过,带着主人满腔的愤恨和一拳打空的不满,立即叫嚣着要重来。
但张超生用力过猛又力气使老,不及回防,被王劲松一个下绊子,两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再次对招,迅速扭打在一起。一时地下尘土飞扬,土坷垃石子乱滚,两人滚成了土人。
“你们不要打了!快停下!”高翔看到张超飞身而出,心里已经明白无遗,一边高喊,一边心里飞快的核计着对策。
激打的两人毫不理会,依然打的难舍难分,其实这种打法张超生是不划算的,他胜在力大招猛,而这样地上扭打,他明显不如王劲松灵活,但心中一点怒火冲霄,支撑着他无法停歇。
喧哗声一起,李家的工人迅速跑出来围观,有几个年纪大的妇女迫不及待地拎着小板凳坐到了头排。
郑蕾也闻声跑了出来,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和杞人忧天式的劝解恨不得羞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然而一见裹胁在其中的高翔和滚打在地上的张超生,她的心又提了起来。连连跺着脚对高翔说:“这、这可怎么办呀?他们打起来这么拼命,不会受伤吧?”高翔这时候倒是冷静下来,见到郑蕾跑出来,劈脸就说:“不是你告诉他的吧?”
郑蕾一听好朋友怀疑到她身上,又急又屈:“怎么会呢!高翔,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高翔却继续生硬地压她:“好朋友清楚底细,才更容易被出卖。再说,你不是也不同意我这么做吗?”
郑蕾拧起了眉头,虽然她脾性柔顺,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是的,我是不同意你的做法!可不代表我会在背后捅你刀子,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再说,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高翔见她真生气了,忙挽起她的胳膊:“是我多心了,郑蕾,对不起,你看我实在是被吓糊涂了。”
郑蕾赶紧摆手,担心地望向两头雄兽正在翻滚的方向:“我没关系,还是赶快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啊!可要吓死我了,你看张超生满脸是血。”高翔敏锐地捕捉到了郑蕾这句话,飞快地打量了她几眼。
“你们倒是帮忙去拉一下啊!”郑蕾带着哭腔对围观的人群说。几个妇女看看高翔都嘻嘻哈哈地笑了:“毛头小子争媳妇有什么好拉的,越拉越有劲!”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没办法,不能再等了。这些人可指望不上,你得帮我。”说着高翔飞快地在郑蕾耳边说了几句。
“好!”郑蕾面露讶异之色,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李家院里找出一个空酒瓶递给高翔。
“你们俩给我住手!”高翔喊话的同时把空酒瓶砰然砸在了砖墙上,咣当一声玻璃渣碎落一地,两个男孩听到异响立即停手的工夫,高翔已经伸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玻璃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人群中发出一阵嘘惊声,继而有几个半大小子叫起来:“好!二十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
“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