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隔几天,那帮黑衣黑裤子的男人又把海楠堵在了超市里。
这回,他们不找吴婷婷了,专门找海楠。
“听说姓吴的小娘们儿给你寄了个东西,东西呢?”
还是那个胳膊上雕龙画凤的男人,不过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看海楠的眼神也狠厉了不少。
海楠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杨敬的话,他说海楠,把那条烟烧掉,别留着。
而她偷偷把烟拿去换钱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
他推搡了她一下,海楠不敢吱声,垂着头,想对策。
小超市里虽然挤满了人,但是异常的安静,十几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场无声的较量。
一声尖利的铃音打破了沉默,纹身男掏出手机:“说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眉头越皱越深,没听几句就挂了。
“妈的,东西被杨敬那个杂碎截住了,在东边仓库,叫人赶紧去堵,这回再跑了,老子把你们全扔海里喂鱼!”
海楠缩着肩膀,看不清表情,心里却像坐着过山车一样,杨敬怎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答案是在一周之后新闻里揭晓的,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超市里的人坐在一起吃午饭聊天。
依旧是那个端正严肃的女主持人,目视前方,面无表情:“109重大走私贩毒案于前日告破,全部涉案28人落网,包括之前在逃9人,我市一名长期卧底工作人员因公殉职,该警员姓名何定荣,籍贯浙江宁波,年仅33岁,常年奋战于缉毒一线,市党委书记及全体警务工作人员对此表示沉痛悼念,追悼会在明日举行,已经有不少群众自发组织前往送谒……”
海楠下意识瞄了一眼屏幕,画面是一张红底的证件照,那个人抿着嘴,不大高兴的样子,方正的脸上刻满了戏谑的表情,哪里像个警察,他穿着警服,很精神,哪里像南方人。
她捂着嘴,差点就哭出来。
由这一刻她回想起很多事,缘分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去安排的。
海潮两年前放晚自习的路上被一群嗑了药的小混混□□,当时这件事轰动全国,不是因为案子有多特别,而是因为被害人败诉。
海家父母因为这个郁郁寡欢,加上长期奔波在上诉败诉之间,每日神情恍惚,终于有一天出了车祸,夫妻双双殒命,这个家几乎等于散了。
海楠带着妹妹逃离那个魔鬼一样的地狱,想要重新开始,离开宁波前,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是他们队里一个警察给的,希望能帮点忙。
海楠后来查过那张卡,每个月都会定期有钱打进来,不多,就两千块,汇款方是一个叫何定荣的人。
她一直想找机会谢谢这个人,如今,只能说造化弄人,命运太浑。
何定荣的追悼会很隆重,老百姓对英雄都有一种怜惜和嗟叹的同情,人山人海里,白色的花,黑色的布,映对成一种苍凉的孤独。
海楠把海潮也带来了,站在人群外面,远远地看了一眼,大厅里摆着他的遗照,没有那个调皮的小辫子,而是端庄精神的大干帽,帽檐下露出一点黑茬,一双锐利的眼睛好像在扫视全场,依旧抿着嘴。
海楠想,他祖上一定是西北的。
哀乐一直在循环播放,以前路过别人的葬礼听到这种音乐没什么感觉,心头大约只是冒过世事无常这种词,但是现在,海楠真真切切地难过。
“海楠,杨敬的照片为什么那么大,我的只有一点点。”海潮拨着手里的花瓣,不解地看着姐姐。
“因为这是他最后一张照片,你以后也会有,我也会有,都会有的。”
“我现在就想要。”
海楠摸摸她的头发,妹妹头已经长长了,乖顺地窝在领子里,也不知道她痒不痒。
“海楠,我看到方医生了。”
她顺着海潮的手指看过去,面色憔悴的方瑶站在大厅中央,穿了一套黑色的套装,眼神一直看着照片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