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很大:
“姐姐,你就不能……就接受我的还债吗?就让我对你好,不行吗?”
他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我手背上,滚烫。
我看着他,这个被愧疚和偏执折磨了十年的男人。他建造了这座华丽的监狱,不是为了囚禁我,是为了囚禁他自己——囚禁在那个十四岁雨夜里无能为力的男孩。
我抬手,擦掉他的眼泪。
“秦昼,你不欠我。”我说,“那天我是自愿的。我是姐姐,保护弟弟,天经地义。”
他摇头,用力摇头:“不,是我没用。如果我再强一点,姐姐就不用受伤。如果我再……”
“秦昼!”我打断他,“听我说:你不欠我。从来都不。”
他愣住,眼泪还在流。
我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沐浴露瓶子,放在洗手台上。
“沐浴露的事,算了。”我说,“这个味道……也挺好的。”
秦昼看着我,嘴唇在颤抖:“姐姐……”
“但仅此一次。”我看着他的眼睛,“以后我的事,让我自己决定。你可以建议,可以关心,但不能替我做决定。可以吗?”
他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好……好。”
那天晚上,秦昼又进了那间有缝纫机的房间。
但这次不是修改睡衣,也不是做新衣服。
我半夜被隐约的音乐声吵醒——是轻柔的钢琴曲,从那个房间传来。
我走过去,轻轻推开门。
秦昼背对着我,坐在缝纫机前。但他没有在缝纫,只是在……踩踏板。嗒嗒嗒,嗒嗒嗒,缝纫机空转着,针头上下起落,没有布料。
他在听缝纫机的声音。
就像有些人听雨声、听白噪音助眠一样,他在听缝纫机规律的声音。
台子上放着一个相框,是我十五岁和他的合照。那是我受伤前拍的,我搂着他的肩膀,对着镜头笑,他有点害羞,但眼睛亮晶晶的。
秦昼看着那张照片,脚一下一下踩着踏板。
嗒嗒嗒,嗒嗒嗒。
像心跳,像计时,像某种固执的念经。
我靠在门框上,看了很久。
最后轻轻带上门,回到卧室。
那一夜,缝纫机的声音响了很久。
嗒嗒嗒,嗒嗒嗒。
像在编织一个永远织不完的梦。
而我躺在黑暗中,明白了一件事:
我和秦昼的战争,不是输赢的问题。
是怎么在一片废墟上,重建一种能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关系。
废墟里有他的愧疚,有我的愤怒,有那道二十八针的伤疤,有十年分离的空白。
而重建的工具,可能只有两样:
时间。
和那台凌晨三点还在响的缝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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