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人世几回伤往事，夜里依旧枕寒流

酒很快被取来了。

琼兰与桓正修雅坐在灰檐下回廊边缘，地上铺了张席，席上的矮小的桌案上搁着一盅酒，两只小巧的白瓷杯。

月光朗朗，疏影斑驳了一地，偶有夜风捎来一段暗香。桓正修雅为两人各盛了一杯酒，涓涓酒水流出一掬清冽的光。

琼兰伸手取了一杯，桓正修雅余光瞥见对方微微抬起面巾，便不再看。

“灵虚雅量。”桓正修雅见琼兰一饮而尽，也端了杯子饮了这一杯。

“灵虚是为了什么才来这论剑海的？”桓正修雅口中回味着酒意，轻轻问道。

琼兰把两人酒满上，思维也随着杯酒入腹而轻松起来。

“为了...”琼兰沉默了一下，才又重新开口：“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偶尔会产生一种漂泊感...”神思的事情自然不会说出，但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桓正修雅听到漂泊感时，觉得对方莫名落寞。

“论剑海或许是个好地方...”桓正修雅浅饮一口，论剑海是他耗费心血的地方，在他心中自然是好的，但是他语气仍旧惯性带着委婉。

“还有主席，他虽然看起来严肃，但他却是个很好的人。说起来，灵虚一直没有见过主席啊。”

“总会见到的。”琼兰缓缓开口，不带一丝情绪，同样也打算喝口酒，桓正修雅带来的酒滋味很好，他数十年没有碰过酒了。

脑中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让他带你去见主席。

琼兰帽下的眉头一皱，今夜他分外不想被神思破坏心绪，抬手喝尽了杯中酒。

“灵虚，看来甚是满意我酿的杏花酿啊。”桓正修雅见琼兰一杯复一杯的一饮而尽笑着说道，他开始还担心过对方酒量呢。

桓正修雅也抬手用了杯里剩余残酒，为二人添杯，骨子里有些乏意上涌，身子半倚在矮几上，微微打了个呵欠。

琼兰强力压制下神思对他大脑的波动，打算无视对方，神思竟然也乖乖蛰伏起来了。

此时他思绪有些轻飘，可能是用了酒的原因，因为若叶家主当初之死，闷在胸中的那口气也散了些。

“其实我不爱饮酒，可是饮了，才发现也不错。”琼兰这话说得有些感情外露，带着一点怅惘。

“酒的滋味...哈...喜欢就好”，桓正修雅举杯对月：“敬...这月夜...”

琼兰觉得自己是没有醉的，所以这杯也喝得干脆，但是这是他以为。

“其实我的家乡也不在中原,你说的那种漂泊感，我...大概也是懂的...”有些倦了的桓正修雅眼波慵懒，声音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一手撑住头，开口吟到：“山风古道，海国轻车，相逢…相逢只在东瀛…”

“东瀛...”琼兰有些诧异，诧异的是这个世界也有东瀛。

“是啊，你知道那里？”

“知道的不多。”

“无妨，无妨。你只要知道，论剑海，是个能够让人安定下来的地方就够了，这里永远欢迎你。”

听到桓正修雅的话，琼兰面罩下抿紧的嘴角松动，努力的坐直身体，似乎想要证明自己很清醒，但是语气有些飘忽。

“我从没想过，我会有这么一天，人生总是意外连连。有些意外或许美妙，而有些意外，让你永生难忘…”

谁会想到人会死了又活，谁又能想到不断的失去，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喝了酒的琼兰话比平日要多一点，桓正修雅抿了口酒，他有些听不懂琼兰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听懂了这是琼兰压在最深处的心事。

或许对方醉了，但是他不想打断琼兰向他敞开心扉。

桓正修雅偷偷伸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那种陌生感觉又在不断的滋生，化为潺潺不止的细流，又化为熏人暖风。

这种感觉是很容易让人迷恋的。

桓正修雅勉强歪着头看了琼兰一眼，对方的眼里不再是寒冰，是融化过后的一片清澈水渊，深可见底。他心中微微叹息，那种感觉还在不断随着酒香浸入心扉，让人拒绝不能。

收回视线，满怀都只剩下一个重重的叹息。

对琼兰产生的这股奇妙感觉，如果这是错的，那就这样错下去吧。

“人总是要向前看。”桓正修雅执杯轻轻劝导。

“往哪里看呢，何为前？”琼兰边说边给两人满上酒。

你迷惘了。

这句话桓正修雅没有说出来，他想起另外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