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正讨论得如火如荼,但见那边“嗖”的一声窜出了一袭白衣,紧随其后的便是握着太刀穷追不舍的沙夜——这样的组合说少见也并不少见,不过像今天这样沙夜主动追杀鹤丸的情形还真是稀奇。
跟在沙夜身后的药研藤四郎在围观群众中目光徘徊了几秒,见到安静的太郎太刀突地灵机一动,赶忙喊道:“太郎老爷!帮我阻止一下大将!”
眼见着沙夜沉默地提着刀就冲了过来,而鹤丸明显已经被逼入了死角,说时迟那时快,太郎站起了身,看准时机伸手一捞——对,你没看错,对于太郎太刀来说,捉住沙夜的举动就像是在捞鱼似的。
“太、太郎!?放我下来!!”
于是沙夜就被举高高了……还差点撞上了走廊的屋檐。
银发青年喘匀了气息,苦笑着说道:“药研,太郎,谢了。”
太郎太刀默默地摇头,而药研藤四郎则十分头疼地望向挣扎不停的沙夜:“……大将,您今天怎么了?”
“……”少女怔愣了片刻,终于垂下了手臂,静静地错开了视线,“我很好。放我下来吧,太郎。”
鹤丸国永注视着唐突安静了下来的主人,金眸明灭不定。
***
是夜。吃过午饭后便和药研一同匆匆赶往政府,沙夜直至傍晚才披着夕阳和满面倦意而归。
精神分明已经被折磨得随时就要罢工了,可她愣是久违地失了眠,大晚上瞪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起身,本着“出去散散心”的目的推开了门,却不想一开门便望见了熟悉到令她牙痒痒的背影。
青年察觉到了声响,回过身来轻轻一笑:“这么晚了,主是失眠了么?”
“是啊,拜某个不知好歹往我帽子里堆雪的白痴所赐。”
沙夜毫不犹豫地恶言相向。虽然如此,她并无任何要算账的念头,毕竟夜这么深了,她也懒得大动干戈。踩过清冷的夜风,少女上前和他并肩,斜眼瞟他:“你不也是么?”
“嗯。想点事而已。”
青年倏忽变轻的声音朦朦胧胧,在廊缘伫立的幽灯的渲染下,就连他难得如此安静的轮廓也柔和了不少。
今夜无星无月。或许是正式进入冬天的缘故,夜色厚重地笼在了本丸上空。沉默游走于两人之间,而沙夜却觉得,这样的宁静偶尔也不错,并没有产生任何嫌恶之意。
……真是奇了怪了。
当然好景不长,打破了和睦氛围的是少女的喷嚏声。鹤丸国永眨了眨眼,而后苦笑道:“主,您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说着他褪下了白色的外套,在沙夜小声的抗议中不由分说地为她披了上去。她皱着鼻梁瞪视他:“都说了我不冷。”
“您的身体永远比您的话诚实哦。”青年笑着捉过她的手腕,令她无法脱去外套。
“……鹤丸国永,你这是性骚扰。”
“嗯?是么?”鹤丸小小地倾了头,“我记得我明明告诉过您什么叫做性骚扰的呀?难道主又忘了不成?唔,那我倒不介意再手把手教您一次。”
“你敢教我就敢让你尝尝刀解炉的滋味究竟有多爽。”沙夜毫不客气地笑道,“还有,放开我的手。”
“真可怕。”鹤丸摇了摇头,“不过恕难从命,要是我放开了的话,您又会趁机把外套取下来,到时候害得您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竟得寸进尺地从捉着她的手腕变成了捉住她的手。少女的手被他的掌心安然裹住,鹤微一蹙眉,另一只手顺势将她身前的外套又裹了裹,在她诧异的视线里叹了口气:“您看您,手这么凉……真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要你管!快放开我!”
这悸动来得太过突然,刹那便席卷而至,在她的心里泛起了微澜。沙夜惊惶地想要挣脱,却反而被他愈缚愈紧。
她慌乱的神色皆被他尽收眼底,这样的慌乱……她是有多不想和他接触?如此念着,心下不免生出了些许蛮横之意,鹤丸加重了力道,俯下身来,金眸紧紧锁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主,您今天,究竟怎么了?”
少女挣扎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掀起了蝶翼般浓密的眼睫,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终究还是移开了目光。沙夜咬着下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幽幽地落了下来。
“我讨厌冬天。”
鹤丸微微眯细了眸子,放柔了声线,循循善诱道:“既然讨厌的话,何不改变季节呢?对于审神者的您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做不到。”少女的声音低低的。
“为什么?”
“……只有冬天,是必须要……度过的。要不然我会……”
“您会?”
“我会——忍不住觉得,其实,我还没有被甩,一切都还如常,我还……有希望的啊……”
一滴温润的水珠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进了他的心里。
沙夜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他不得不放开了一切束缚,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伸出了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修长的五指屈了屈,最后也只是,再度收了回去。
“抱歉,失态了。”少女慌忙抹去本不应掉落的泪水,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睡了。晚安。”说着脱下了外套,还给了他。
接过外套的鹤有一瞬的怔忡,徘徊于心头的话语蓦地冲破了牢笼:“主!我——”
“嗯?”
她抬起头,尚且被泪水浸湿的漆黑眸子里不曾映出他的身影。
银发青年犹豫再三,动了动唇,旋即苦笑出声:“没事,您快去睡吧,晚安。”
终究还是舍不得问出口啊。
主,我是否从未走进过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