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段，”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寒意，“开始了。”

桌上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撼动。

陆然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伸、膨胀，最终化作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將整个沙盘——乃至沙盘所代表的那座城市彻底笼罩其中。

贝尔克城，南区街道，翌日清晨

莱昂纳尔把破旧外套的领子竖得更高，试图阻挡南区清晨那股带著湿冷与污浊气息的浓雾。

穿过南区前往公共马车站，从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特別是在昨天那场“纸质炸弹”爆炸之后。

几乎是一夜之间，那种名为《真相报》的粗糙印刷品就出现在了所有公交站点、酒馆门口和人流密集的巷口。

上面用斗大的字揭露著罗斯柴尔德与哈灵顿家族的种种罪行——地下钱庄洗钱、武器走私、压榨贫民，甚至还有一些涉及儿童的……令人髮指的勾当。

整座城市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看不见的紧张，比这浓雾更让人窒息。

莱昂纳尔加快脚步，儘量靠著路中间行走，狼狈地躲避著不时衝来的货运马车。在车夫粗鲁的怒骂和鞭梢的破空声中，他终於赶到了与市场街交界的公共马车站点。

站点已经聚集了七八个等车的人，脸上都带著清晨特有的睏倦和对生活的麻木。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莱昂纳尔稍稍鬆了口气——他没错过早班车。

很快，密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辆由两匹挽马拉动的四轮公共马车从拐角处出现，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

还没等马车停稳，莱昂纳尔就像猿猴一样敏捷地冲了上去，一脚踩上车门踏板，一手抓住车窗边缘，整个身体弓起，险险地为自己占据了一个立足之地。

“妓女养的兔崽子！”

“下水道的老鼠！你给我下来！”

身后爆发出愤怒的叫骂，但莱昂纳尔充耳不闻。他深知，只要成为这辆车的“一部分”，就没人真敢把他拽下去。

车门“哗啦”打开，售票员马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露了出来。莱昂纳尔趁机钻进几乎令人窒息的车厢，同时將五铜幣精准地拋到售票员手中。

“早上好，马丁先生！”

“早上好，索雷尔先生。”马丁面无表情地收下钱，用力关上车门。

莱昂纳尔在充斥著汗味、菸草味和廉价香水味的浑浊空气里艰难挪动，终於在车厢尾部找到了最后一个座位。

“铃铃”

售票员摇动黄铜铃鐺，马车缓缓启动，沿著共和大道前行。

车厢內的沉默很快被关於昨天报纸的议论打破。

“听说了吗？哈灵顿家的人把老乔克杂货铺翻了个底朝天，就为了找那几份报纸！”

“罗斯柴尔德家也一样！我隔壁的鞋匠差点挨揍……”

“这帮贵族老爷，平时对我们爱答不理，现在倒是积极起来了！”

“要我说，报纸上写的八成是真的！这些吸血鬼……”

“小声点！没看见街上多了那么多'黑乌鸦'吗？”

莱昂纳尔望向车窗外。今天的街道上確实多了许多穿黑色制服的人，他们三五成群，目光锐利地扫视著行人和店铺——那是两大家族的私兵。

“黑乌鸦”……这个称呼真贴切。

莱昂纳尔心想。这些人平时来南区时那副嫌恶的样子，就像去垃圾场一样满脸嫌弃。现在为了堵住悠悠眾口，倒是“不辞辛劳”起来了。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街角——

两拨穿著不同家族徽记的黑衣人，正从街道两侧迎面走来。

狭路相逢。

莱昂纳尔的心臟突然狠狠一跳。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